“不過我又算老幾﹖---這一切人人在做﹐連疾病也有人在吹噓﹐而我說不定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文明只是培養了人的感覺的多樣性......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工人幹完工以後起碼能拿到錢﹐起碼能去酒館﹐然後進警察局 -- 這就是他們一周要做的事...可是人能上哪兒去呢﹖起碼每次在他達到諸如此類目的的時候﹐他臉上總能看到一種尷尬。他喜歡達到目的的過程﹐但是真要達到了目的﹐他又不十分喜歡了。“
怎麼他們就得逼著我呢﹖我知道完美是不可能的﹐然而若不是完美它還能是什麼呢﹖一個公開的儀式﹐姿態﹐一個大家飲酒相會的場所﹖你總是覺得還能更好的﹐一切﹐無論它多麼圓滿過﹐回想起來總是漏洞百出。從旁追看﹐美好事物的側臉也有它猙獰的一面。完美都是絕對的﹐絕對就得殘忍。我就是一時慈心﹐一切猥褻下去。
重來﹐再重來﹐按下紅色的 reset﹐打出音樂﹐從螢幕的左邊跳出來拯救人生﹐征服世界。
2007年10月30日 星期二
地下室手記
2007年10月29日 星期一
Loulou (1980)
"What have he got?"
"He never stops. If you must know."
一開始我甚至沒認出她來。於是第一次發現時間和年齡是多麼的恐怖﹕恐怖不是來自老化﹐而是我們曾那樣青春漂亮。他身體壯碩的像聖經裡的人物﹐一臉菱角多麼漂亮﹔她頰上還有肉﹐眼睛是圓的﹐充滿有趣的希望。
這片子比我還早生兩年。我見到他們的時候﹐一個已經是三劍客裡在乾草堆中打滾的中年老漢﹐一個斜著穿透人的藍眼睛說﹕舒曼﹐不要太自由了。片子本身是不無聊的﹐也可能不過是我整片睜大眼睛驚奇地發現什麼似的注視著他們的年輕。劇情如何全不重要。總之是普遍性地法式﹐誰睡了誰去誰的地方找誰又再一起睡誰。不回家的老婆推了出門再拉進來哄﹔和情人大打出手然後三人坐一個桌子上喝啤酒聊天﹐重新變成文明人一樣談事兒。
好人家的女孩脫離原本中產階級的生活愛上舞廳裡遇見的他。和他一起偷東西﹐接待他出獄的朋友﹐看他被仇家捅。弟弟穿三件式灰色西裝來問﹕你要靠什麼養我姐姐和肚裡的孩子﹖窮人們過快樂的好日子。自暴自棄的愉快、瘋狂、和不安。她想想還是不要孩子﹐自己去住了院﹐自己回家﹐躺在床上說想念那沒有的。他去問那被遺棄的丈夫”怎麼你們沒有孩子﹖“﹐搖搖晃晃回去同一個咖啡館接她。一切都正常不過了。
話說回來﹐不管什麼城市裡﹐Metro的出口似乎都是一樣髒亂的。大家都像冰庫走出來的冷凍魚鮮還是肉片一樣﹐進去的出來的都想殺時間最快到達下一個地方。又﹐住在這種貴族落難的國家常睡在奇怪的房間﹐電視就放在過去豪華火爐的裡面﹐大概是過去一個燈紅酒綠的廳堂。無論如何很難覺得舒服。老覺得自己是抄了別人家來硬佔的革命黨。
老了會是什麼模樣﹖年歲在增加﹐但還沒有老﹐還只是在「成熟」。哪天也會驚奇的愛憐起自己年輕的模樣麼﹖啊曾經我雙目充滿希望。
小信
孩子記得。不要從書本去學會這個世界。
從人﹐和這個世界去學會這個世界。
好好的愛人和被愛。像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一樣去愛別人
像一個一無所需的人去接受愛。
誠實面對自己。永遠說出你心裡所想的
若它傷害別人﹐有時候只是不可避免的。
儘量不存惡意﹐也隨時理清自己的惡意
融會貫通﹐理解他人和自己。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對他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剛從法國回來
讀的是政治社會學。怎麼沒讀完呢﹖我說
“把錢唸完了。”他說。我笑“很好的理由。’
“是一個字也不會就去的麼﹖”他說是
我說很好。我本來也打算去。
我是本來打算去的。但不一定要是法國。
我想到一個一句話也不會講的地方﹐一個人也不認識的地方
徹底的面對自己和孤獨。我想到牠居住的地方﹐看牠完整的長相
一寸寸地去理解它。我認為﹐如果我和牠面對面
這一生﹐就不會再被牠影響﹐或打敗
像我那幾年反覆在做的一樣。
我對人有很大的期望
對那些伴侶﹐我因著孤獨靠到他們身上
讓他們靠近我﹐理解我﹐能給的都拿出來了。
但最終﹐不過是孤獨戴了偽裝 來我身邊徹底的侵犯我
然後我痛哭。然後我在冷天裡 穿一件黑色的毛外套
木著一張臉走在街上。不相識的人都會過來說
你怎麼了。不要傷心。一切都會好好的。
you look so sad. 我怎麼也聽不懂。
他們湊近﹐靠過來說﹕you look so sad.
那些年我真是活的瘋瘋顛顛。
我當時對他的投射是﹐
他應該是一個人﹐背一個行囊﹐走到路上那種少年。
他牙齒中間有一個縫﹐頭髮短的很少
很奇異的學生模樣。比較像德國火車上那些和我擦肩而過的學生。
我們去公司後巷的麵店。我記得
他點一盤咖哩飯。
我用五秒鐘看了他的稿子﹐發覺一切通順﹐並且﹐這個人是會寫字的
於是愉快起來。我記不起他的名字。對著同事大聲叫他﹕那個小法。
情況不同。原因消失。
那麼我還堅持著去完成就是本末倒置。
自然。如果哪天你早我去了
哪天我早你去了... 我就去追你的足跡。但也不同
你還是在那裡。認同你的存在 就是換出我的心魔
所以你是存在的啊﹕只是我的小信。
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Take Care of Your Scarf, Tatjana (1994)
母親。我要出門﹐和朋友去走走。開著我的凱迪拉克﹐學會男人該做的事。姑娘們坐上我的車﹐喚我「同志!」用我聽不懂的語言。我們一起上了船。他留在那裡﹐和她一起。她說「照一張最後留念的相吧!」但他留了下來。我一個人回來。還是在這裡﹐母親。還是我﹐也不是我了。
Kaurismaki 式的小人物革命。Bresson 式的黑白運鏡﹐象徵式的演出﹐只是布列松是沒有幽默感的。佛教徒也沒有。蔡明亮也沒有。
唐倩的喜劇 (1964- 1967) - 陳映真
“對於這種的議論﹐唐倩自然也是完全贊同的。只是伊為了這些圖片底緣故﹐有一個多星期幾乎驚悸失常﹐食不知味﹐而且真正地被培養了一種深入存在主義所必要的不安和偉大的痛苦感。而且﹐在胖子老莫的指導下﹐伊的小說裡穿插出現了這樣的描寫﹕
他悲傷地望著他任她怎樣愛撫也沒法充份勃起的男性﹐困頓地說﹕
「每次看到你的裸體﹐我就想起你的死體是否也這麼美麗。而每次想到那命定的死亡﹐我就不來事了。」
「......﹖」她忽然開始啜泣起來。
「我們被委棄到這個世界裡來﹐而且註定了要死在這個不快樂的大地上。」
這一段精彩的敘述﹐立刻轟動了全國新銳的讀書界。一個在外埠的年輕的批評家說﹐這是”存在主義在中國新文學上的光輝的收穫“。有多少人背誦著這段感傷而意象優美的文字﹐而低迴不能自己。唐倩便這般地在一夜之間﹐成為偉大的小說家。只有胖子老莫﹐則由於擔心別人因著這樣露骨的描寫﹐連想到他和唐倩之間的性生活﹐而在私下苦惱萬分。”
“然則﹐在那年的冬天﹐這一對偉大的試婚思想的實踐者﹐終於宣告佌離了。關於這佌離的理由﹐據我們的讀書界的消息說﹐則是因為他們要去「不斷地追索﹐以實現真我」底緣故。”
"伊發覺喬治 H.D. 周﹐也許由於他是工程的技術者底緣故﹐是一個極端的性的技術主義者。他專注於性﹐一如他專注於一些技術問題一般。他的做法仿彿在一心一意地開動一架機器。唐倩覺得自己被一隻技術性的手和銳利的觀察的眼﹐做著某種操作或試驗。因此﹐即使在那麼柔和﹐那麼暗淡的燈光裡﹐唐倩由於那種自己無法抑制的純機器的反應﹐覺到一種屈辱和憤怒所錯綜的羞恥感。然而﹐不久唐倩也就發現了﹕知識分子的性生活裡的那種令人恐怖和焦躁不安的非人化的性質﹐無不是由於深在他們的心靈中的某一種無能和去勢的懼怖感所產生的。胖子老莫是這樣﹔羅大頭是這樣﹔而喬治 H.D. 周更是這樣。“
舞會﹐出國留學﹐信﹐約會。無關我年代的一本書。熟悉是因為來自姑姑筆下的那個世界。那基本筆記簿裡的英文代號﹐現在又哪裡去了呢。沒有兄長﹐我的那些手記是沒有歸宿了。
沒想到某些喜劇和悲劇一樣﹐都是沒有時代限制﹐可以一直演出。永遠無法拒絕的女性的信箋﹐肉感的身體﹐大毛衣粗框眼鏡的派頭。永遠的一種傳奇。永遠找的到的相聚與佌離的理由。遲了這麼多年﹐背書的人也沒大變﹐大概是還是有心性的負擔﹐像建築一樣﹐進不了解構主義。
2007年10月27日 星期六
Krzysztof Zanussi for Kieslowski
He understand how these things goes... popularity is very ambiguous, audience and critic and come and go overnight.
In his later year he was often bitter, and suffers... He have great demand for others and himself, he was very disappointed.
2007年10月23日 星期二
耳朵
我總是側睡。昨日夜裡面上的那耳朵融化了﹐我用一個抹奶油的刮刀﹐貼著臉﹐唰地就把它刮了下來。一邊臉就這麼平了。那蒼白剛開始沒有什麼動靜﹐到後來血才突然清醒過來似泊泊地流出來﹐感覺來的更慢﹐雖那血流了一頭一臉才感知到空氣的溫度﹐那痛頓時昇高起來。
許多早晨我怎樣也不想清醒。他說他怎能算知什麼時候那生活感逐漸流失的呢﹖只有我野心勃勃地想勾勒。可能是因為轉系的希望沒了﹐可能是有了供以逃避的對象﹐可能在書裡突然就靜下來了。無論如何﹐主人自己不知道。於是擬好試卷﹐仔細回答﹐謹慎推敲﹐反覆檢查。這試還會一直考下去。你無法裁切想像的原野﹐沒人來收卷。
你沉默的時候說的話最多。一切都是以他人對應的﹐唯此算數。一一督察﹐你對自己也很嚴厲。而且在這方面﹐你比任何人都實際。
2007年10月22日 星期一
2007年10月21日 星期日
祖奶奶
太祖奶奶活了好多年歲。沒人說的清他究竟活了多少年。太祖奶奶生祖奶奶﹐祖奶奶生奶奶﹐奶奶生小奶奶﹐小奶奶生慶奶奶﹐慶奶奶生媽媽﹐媽媽生我... 我問了很多次﹐沒人說的清。
太祖奶奶身體硬朗﹐對每件事都有答案。有人老遠來與他爭辯﹐他說了一次﹐下面還想辯﹐他也不趕。一邊聽著﹐一邊掃地抹桌﹐為自己泡茶。看窗外蟲子鬧彆扭。
太祖奶奶要過去那陣子﹐事先說了﹐大家都緊張﹐一口氣也說不出。有人不識相說吉祥話﹐說太祖奶奶你大富大貴﹐肯定再活十百八。是我那長一雙金光眼的遠方嬸舅。話出口﹐大家都嫌笨。大人臉都不動﹐小孩子就忍不住﹐吊眼睛撇嘴。許久我奶奶才說﹐那看病住院去吧。
太祖奶奶說了﹕我忍了一輩子的正常。這下好了。放我死吧。
Kieslowski
In one of my early documentary "Talking Heads," I asked people two questions: Who are you, and , What do you want? Later I tried to ask myself these question, but I don't have an answer. I don't know who I am, and what I want.
... I want some peace and quiet. If anything. But I'll never get it. I'll never get the things I want.
慾望
我在長長的日子裡經年累月的看著你的臉﹐因不能往前推﹐所以總是在倒帶。想想幾百種可能性的狀態。我是你﹐我是他﹐我是誰誰誰誰誰。只不是我自己。那些事情連你都忘了。只有我穿進穿出的走起來﹐你不知道的時刻﹐我的導演﹐我的病症﹐我的盤算。讀一個故事一樣反覆的看。不是故事好。只是手頭也只有這本書了。我時常對自己極其厭煩。
我對世界的很大的要求﹐鋪天蓋地的期盼。某日倒好醬油﹐把你我的世界蘸了吃。還是把地球蓋在層層白菜下﹐燉軟了﹐獅子頭一樣的吃它。(地球肯定是苦的。)
愛是某些人生命的動力﹐但我記憶裡收的總是那些吞下去的。我記得那些時候﹐被欺騙﹐被訛詐﹐誤解﹐忽略。那些恨帶你去別的地方﹐做別的事情﹐是你的力量。
我報生命與珠玉﹐然後﹐你們都辜負了我。你這樣想。
2007年10月2日 星期二
割讓
York﹐Bath﹐Wales﹐幾次去英國其他城市幾乎都沒有什麼感覺。York的歷史可以一直追溯到羅馬人進攻﹐牆一次一次的蓋﹐one on top of another﹐顏色和技術略有不同﹐才能分辨出來。石棺打開了就找個牆角擱著﹐供人觀看。現代的部份就不用說了﹐怎麼看都是一樣的。在York的細雨裡做導說的婦人一次次的說﹕這城牆雖是原來的﹐但若沒有改建和整修﹐是不可能長這樣的。她忍不住的誠實﹐我們也心裡有數﹐只是這些為觀光或保存修改的建築﹐怎麼看也不是滋味了。
我們圍著城牆走﹐舊房子只剩下市中心的幾條街還儘量保持原狀﹐城牆附近的民宅們如同倫敦的council house﹐人們隨性的在窗外晾衣服﹐廚房對著外面﹐觀光客在上面走來走去﹐他們生活他們的。
回程火車上一樣無盡的田野﹐一排排巨大的水泥煙囪往天空吐著黑煙。他說它們是跟著我們的火車來了﹐三個﹐六個﹐可能是發電﹐可能是煉鋼﹐說不出的作用。
Bath從羅馬時代就是出名的溫泉城。羅馬人蓋的開放式澡堂極其先進﹐地板下燒著柴火﹐三個房間循序過來三種溫度。是連奴隸都能使用的公共設施。眾人拿著特別設計的鐵刮用力划在身體上﹐除污垢去角質。羅馬人離開以後荒廢了一陣﹐人們來到重新往上面蓋﹐一直到18世紀還是男女明目張膽的幽會處。
18世紀新富和地產開發人員發展出來的Bath是巨大的﹐一式一樣的房子供夏日來短居的家庭租用﹐可以想見當時的豪華。賭博﹐舞會﹐奧斯丁筆下貧富差距﹐男女遊戲都在這裡上演。河邊遠遠能看見山坡上的豪宅。Swansea隱隱沉沉﹐我們找了一間船員開的民宿﹐室內簡直像回到了台灣。他在基隆還工作過幾年﹐吃早餐時拿出照片﹐和他家鄉相去無幾。那些鐵門磚牆都讓人想起台灣的鄉下。我們連海都無心靠近就離去。
英國的海邊城市都叫人害怕。面有難色的遊客和灰色的天光。海鷗像催命聲。一個人還能體會那涼意﹐一群人就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笑一些記也記不住的事。窮開心。四天下來只覺累不可當。過去在路上總是丟棄著什麼﹐讓自己離開一個地方﹐但求分心﹐明白其他事理﹐讓時光平靜的過去。多一個人割讓自己的情緒﹐你總是要讓每個人都開心。最後你只求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