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24日 星期四

我都把時間吃到哪裡去

“忙什麼﹖”他想必是不知道說什麼話﹐又不能捧著安靜﹐匆匆忙忙的問了一句。等會可能還會重複。
她把被子拉上﹐咬著嘴唇笑“嗯... 沒忙什麼。”又補一句“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她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大可以寫下來就好。日子對她來說只有一種分辨方法﹐能書寫﹐和不能的。沒有記錄的不算數﹐想像的﹐記錄的﹐就算是發生過 了。從那記者會回來﹐像過了一整個禮拜一樣﹐唯一可稱到的是塞進嘴裡的一個個三明治﹐麵包細著﹐鮪魚酸黃瓜配上薄薄一層芥末﹐只是她餓的沒細嘗﹐就知道動 作。臺上的藝人開著不好笑的玩笑﹐迎著敬業的笑臉﹐做藝人也太辛苦﹐她想。她連坐在臺下都覺得端不上愉快。只頻頻和身邊人吊眼白。

問題就是這樣﹐她想。但她並不是身邊這些進出會場十數甚至數十年的老媒體人。我只是太容易融入﹐懂得﹐適應﹐隨即老氣橫秋﹐大顯疲態。像那電影一 樣。只是我只要一天也就夠了﹐One day in your life. Anything more is only burden. 幸福是對重複生活的期望﹐這些工作都不能給她。

“我就快回家了。”他補上﹐“你已經在家了麼﹖”

是啊。短褲短袖的﹐貼著早上也無法離開的被窩。她聽著他聲音後面達達的機器聲﹐像是過份快速的打字機﹐還是沒法想像那個畫面。一個工作又一個工作﹐她就像得逞的孩子一樣馬上就感到厭煩。有些意思的﹐也撐不到現在。

“嗯... 吃了沒有﹖”
“沒有。別再給我帶麥當勞。”他們兩個都笑。
“那什麼﹖水餃﹖”

回朔去年九月﹐一樣辭了兩樣工作﹐準備逃亡。當然總有些不同。從去年到今年﹐從廚房﹐到拿駕照﹐做雜誌﹐從第一次跟去會場﹐到現在太知道是怎麼回 事﹐她當然不一樣。還有他。就是他來耳提面命﹐不然可能還忍了過去。可能還能折磨一陣﹐總之若只有一個人﹐做什麼都沒什麼差別。不如發揮到最高效益。就為 了不太意識到自己。只是世界而已。但現在她怎麼會不知道。那荒謬感一加劇﹐就看見身邊的人全在演戲。韓國來的CEO拿筆反覆畫在紙上﹐bracket and bracket. 小和尚有口無心。想必聽過太多戲詞﹐戲碼也差不太多。一邊被問到主要競爭者是誰﹐竟說我們都是來交朋友。朋友才不比賽賣虛擬貨幣過活。身邊的香港代表一臉 桃花﹐眉目舒展﹐一口的自信。肯定36歲以後還有46﹐56﹐半山或山頂。

“一切都好麼﹖你看起來很憂鬱。”那奧美公關對她說。她想問句真話﹐出了口卻還是技術性問答。“他們說想做 mobile 和 internet 之間的橋樑是什麼意思﹖”她並不關心。其實。最多只是莫名其妙。他們都只穿了半套戲衣﹐你敷衍我﹐我敷衍你。你與它們成功也沒多大干系。

他們都只穿了半套戲衣﹐她在後面看著各人的屁股感覺事外。前面是緊追不捨的記者﹐後面有 harmless flirting ﹐說完話臉冷冷的沒什麼表情。哎別對我笑的那德行。“別人吐﹐我們也得吐。不然別人覺得我們不會吐﹐沒得吐。”就認識些嘴巴不饒人的人。總之自己也不是什 麼善類。

“好了沒事了。就這樣。”她只覺得好笑。就想知道他在。這樣。
“忙什麼﹖”

他果然重複了。

2006年8月11日 星期五

白雪飄飄

六月的夏天﹐他卻發著雞皮疙瘩﹐發著冷﹐發著抖。還聽到近處有人聲﹐得再走一段。草越拔越高﹐長到頭頂上﹐左右立在身旁﹐像古代神殿的莊嚴光臨。

再喝一口懷裡的酒﹐惡﹐又熱又劣像一個傷口。嘿﹐我要帶你到天上去﹐你會變成一扈美酒﹐我會完整﹐有聲音像金色絲線﹐像母腹羊水﹐腹膜裡敲擊的心臟﹐永恆的凝持。

很底很底﹐世界的中心一個安靜地。他扶著地上﹐折起腿坐下。要是有件外套就好﹐他想﹐覆蓋裸露的手臂。

躺下也不是太舒服﹐但全身都休息了。鐵軌像剛被啃嗜精光的動物巨骨發著熱﹐幾乎有血腥的味道。他翻身仰天﹐握著小拳頭一樣的鵝卵石﹐像握著一只燒紅腸胃的火炭。

幾個人帶著他們的話來造訪他。那根本不算是詩﹐他們對他說。好多表情。他開心的跟他們笑﹐聽他們各式口音。酒越厚﹐越聽不懂﹐就突然在喧譁中寂靜 了﹐剩下火光和表情﹐人間騰騰的煙霧﹐從人群間﹐飄到天上。詩人是天的孩子﹐他想﹐誰靠著誰很近﹐尖叫和驚響﹐潑了一頭水酒在身上。他想起什麼﹐拿出口袋 中的紙片﹐寫了一句話。

他躺在那裡﹐星空一片燦爛﹐還有更高的﹐更高的﹐更深的黑夜與更扎人的光。

他聽見火車駛來﹐安靜閉上眼睛。雙手交握。


我的身體斷裂 靈魂就可以出來
你知道你不該為我悲傷。姑娘
朋友。「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

海子 ce 1964 - 1989




千辛萬苦回到故鄉
我的骨骼雪白 也長不出青稞

雪山﹐我的草原因你的乳房而明亮
冰冷而燦爛

我的病已好
雪的日子 我只想到雪中去死
我的頭頂放出光芒

有時候我背靠草原
馬頭做琴 馬尾為弦
戴上喜馬拉雅 這烈火的皇冠

有時我退回盆地﹐背靠成都
人們無所事事﹐我也無所事事
只有愛情 劍 馬的四蹄

割下嘴唇放在火上
大雪飄飄
不見昔日骯髒的山頭
都被雪白的乳房擁抱

深夜中 火王子 獨自吃著石頭 獨自飲酒

1988. 8

Something Else.

it was so quiet, and then, it's here. everybody was talking in tongues, force to blend, they speak thru you too.

people crowded in, face to chest, head to breath, you lost your way in. unreachable light. the way is too long. so what if you get there.

they lure you with desperation. shine it with crown noble.

but you know. you know how and where you got it wrong, you know why, the identity of the turn and fall. know the step. know thyself - alas. that's the only thing i know.

2006年8月8日 星期二

0

她覺得自己的病情越發嚴重﹐一手勾著便當﹐站在茶飲冰櫃前眼睛卻只瞄著隔壁的啤酒﹐不﹐她還想著﹐我需要的是烈酒。

她需要的是刀。

然而沒有酒﹐沒有咖啡﹐辣椒醬﹐甚至沒有茶﹐她還是清楚感覺每根神經的勃起﹐交纏在肚子裡像生吞了鐵絲網下去。外面包著塑料膠帶的粗大鐵絲﹐硬梆梆的扭曲腹裡的臟器﹐呃﹐呃﹐呃。腹部的肌肉抵抗著像發出聲音﹐頓時覺得心臟腦仁也疼起來。

跟她的手一樣。必須要忘記自己身處的位置﹐擺脫所有的規格﹐心無旁騖地緊抓﹐到自己也忘記拳頭裡是什麼東西﹐才會感覺到力量﹐可以堅持下去。他從後面來抱著你。親愛﹐他說﹐我在這裡。

沒辦法把他包在身體裡﹐我只能用心。是你唯一覺得值得珍惜的事﹐除去無它。你小心翼翼檢查身體裡一個個螺絲﹐逐一摸索﹐小器具﹕不能太緊也太鬆﹐不能束手待斃﹐哎你最害怕的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