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30日 星期三

《Agents of Chaos》Alex Gibney

 四個小時沈重的觀影經驗,處處暗示著一個月後即將面臨的挑戰,只會比上次更混亂,更複雜。美國整體各個層面在這四年間被削弱,把總統選舉當免費廣告的候選人意外選上後,對政府運作的不理解任其各個部門空轉,或直接停止運作(讀 MichaelLewis《第五風暴》可知其混亂)。指派的官員往往是與鄭若驊差不多,忠心主子能空口說白話的司法部長 William Barr 這類人士。大法官的任命我想都不敢想。

這不是這部紀錄片談的事。四個小時深入研究的是俄國如何影響美國大選。從 Troll Farm(五毛工廠)在2012俄國大選時的崛起(為普丁維穩),到用烏克蘭做為試驗場,除了 2013 - 14 年的廣場流血革命,15年冬天攻擊整個城市的電網任其斷電。
套路我們也聽的很熟了,廣場衝突是“外國勢力煽動”。對支持與反對的雙方都散佈烏克蘭虐殺俄國人的假影片。親俄看到的是“武裝份子攻擊俄裔“,同一個影片,換一個字眼就可以傳到另一個陣營的泡泡裡去“新納粹虐待俄裔”,讓和理非感到噁心於是退出。實驗成功,便開新的英文部門,為 2016 美國選舉效力。
俄國駭客手法遠比五毛細緻。除了我們熟悉的“殺拉蕊“那類圖片與假消息,更有針對進步價值的內容,俄國駭客控制的 BM(Black Matters)群組足足有五十萬人,表面譏諷有趣的進步價值 meme,暗藏著對國家、政府的不信任。直到鼓勵人別去投票。威斯康辛州某非裔區給希拉蕊的票比歐巴馬少了七萬多,整個威斯康辛最後不過輸了一萬票,便將整個省份的選舉人讓給川普。
也不是沒有有趣的地方。原來 CIA 給每個外國駭客系統取了名字,俄國軍方情報組織 GRU 的代號是 Fancy Bear(華麗熊),意味這批駭客風格“華麗“,不像另一隊 Cozy Bear(舒適熊)這麼小心低調。伊朗的駭客組織則全套上小貓代號(-Kitten),好想知道中國駭客代號是不是熊貓(本紀錄片沒有說明)。
雖然全片主要研究俄國的情報攻擊模式,有鑑於俄國是中國永遠的老大哥,政治語言作風一樣一套。片中耶魯大學教授說的“俄國民眾對川普的觀點是,他的貪婪腐敗和虛假都是正常的,克林頓那類談人權自由的才虛假,因為他們打從骨子裡不信真有道德理性“。說的是俄國民眾,其實大部分華人也是這種思路。在唯物的世界裡沒有一個好人,知道彼此自私自利才容易相處。
“外敵取代內政“少不了俄國。國內日子難過,貪腐極權,都丟包到共同敵人便容易忘記。去想中國人受苦會想要民主太天真,每天看東部戰區打雞血就心情愉快。川普是俄國人下的馬。我至今認為川普針對中國主要是為俄國解套,“國家總是需要一個敵人“,糾纏中國或許大家就能忘記他與俄國好來好去。花費兩年的 Mueller 報告清楚指出俄國如何幫助川普當選,司法部長卻可以反著說:報告證明沒這回事。
俄國當然願意中美大打一仗我好賣油賣武器,最好近親遠鄰同歸於盡,趁機吃下我心愛的東烏克蘭。二戰他們就是這麼下的棋。川普是俄國的馬,中國又怎能下注拜登?自求多福,尷尷尬尬,最多想想如何糟蹋港台東協也就算了。苦難的窪地。小黃人的幸福最容易犧牲,誰都別輕易相信哪雙大腿最溫暖。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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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A
2012 2014 ukrain (lab)
Nazi / milita - same thing. Exploit info bubble on both sides
都推卸到「外國勢力」
說烏克蘭人虐殺俄國人

2016 us election
Misinfo on both sides, discourage ppl to vote (Black Matter group which have half a million ppl, swing the Wisconsin state, 76000 ppl didn’t come out to vote)

Wagner (private Milita)

GRU (military intelligence) fancy bear
2015 13月 攻擊烏克蘭斷電
SVR (traditional like CIA) cozy bear

(Bear for any Russian hacker group, kitten for Iran)

用外敵取代內政

美國承認 2016 priority 失敗 Syria ukrain

耶魯歷史教授對俄國民眾的觀點是,俄國人覺得川普的貪婪和腐敗是正常,「就是個普通人」,克林頓那類談人權自由的才虛假,因為他們根本不信那套。這跟亞洲人的看法基本上一樣。

社群網路

俄國駭客早已入侵各省份的投票系統,一旦川普輸了,他們可以破壞票數回報系統,或讓某些票消失。

#VoterFraud

2020年9月24日 星期四

《迷失的人 Les Désorientés》Amin Maalouf

Tanois 在之岩上消失後24年,2000年開始就沒有寫作,12年後再出的這本長篇小說和作者本人一起變老。故事是因為留在黎巴嫩做官的大學老友之死,讓大學後就二十多年不見的幾個老朋友再次碰頭。用這許多人的故事呈現1975後幾次內戰,整個國家城市失能的模樣。然而山上果然還是桃花源,各“區”也有自己的規則。最好看是覺得絕望想死的同學在回家路上被綁架,失去兒子(原本想綁架他去交換自己兒子回來)的綁匪反而勸他愛惜生命,變成他的養父母。他最後流亡到美國,身為同性戀交了男朋友。有死的心一切都變得簡單。他朋友還擔心救他出來他反而會自殺,不如留他在綁匪那。 


A portrait of true failed state. 一切都得靠貪污、裙帶關係來解決的地方。比起來香港簡直運行的太好了。我們都是 Dis-Orientés... 書中有他童年失去父母前巧遇的伊拉克貴婦(衣索不達米亞)、童年朋友情人是小時候從埃及逃到黎巴嫩的,他和朋友分別流亡到巴黎、美國、巴西,或在約旦開設全球建築公司,賺石油大亨和各地的錢,留在國家和“敵人”聯手賺錢(貪污)的穆拉德面對自己家的祖產被他人佔據奪取,得和他人聯手才能拿回來。我總對流散作家多一份親切。




9
穆拉德,斷情絕義的朋友。

我們在有可能和解之前被死亡隔離了。我有點錯,他也有點錯,這也是死亡的錯。我們剛要重歸於好,死亡突然讓他說不出話。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和解過了。他希望跟我見面,我搭上第一班飛機,死亡趕在我前面到了。繼而一想,事情可能還是這樣好。死亡自有它自己的智慧,有時應該交給它更好於交給自己安排。要不然我以前的朋友會跟我說些什麼呢?謊言,歪曲竄改的真相。而我,為了不對一個垂死的人冷酷無情,裝得相信他,原諒他。

在這些條件下,我們遲到的重逢與相互的寬恕,又有什麼價值呢?說實在的,毫無價值。現在的經過在我看來更加適宜,更加顧及尊嚴。穆拉德在最後時刻覺得需要見我一面,我急忙趕了過來;他又急忙死了過去。這裡面包含一點精神上的謙讓,也是對我們不可復返的友誼做一番交待。我對這樣的收場很滿意。

以後,若是進了墳墓以後另有一種人生,我們有時間像男人與男人似的彼此解釋。如果是一片虛無,不管怎樣我們活人之間的爭執還是重要多了。

看著他逝去的這一天,我能為他做什麼呢?只是禮儀上要求我做到的,那就是我恬然地懷念他,即不譴責他,也不寬恕他。

011
我從十三歲起,不論到哪裏,總覺得自己像是個客人。經常受到張臂接待,偶爾只是被人容忍,但是到哪兒都不是享受全部權利的居民。經常與眾不同,格格不入 — 我的名字,我的目光,我的舉止,我的口音,我的真正的或外界猜疑的歸屬。在我的出生地和後來的居留地,都這樣。

034
即使有錯,這也不能說是我的錯。每個人都有權利離開,這時他的國家應該說服他留下 — 不管巧舌如簧的政客怎麼說。“不要問你的國家能為你做什麼,而要問你自己能為你的國家做什麼。” 當你是億萬富翁,當你在四十三歲剛當選美國總統,這話說來好輕鬆!但是當你在自己國內不能工作,不能治病,沒有住房,沒有教育,不能自由選舉,不能表達意見,甚至不能在街上按自己信義走動,甘迺迪的格言值多少?不值多少!

首先是你的國家對你負有一定的義務,把你看成一個享有全部權利的公民,對你沒有壓迫、歧視和非法剝奪。你的國家與領導人有義務給你這樣保證;不然,你不欠他們什麼。不留戀土地,不向旗子敬禮。讓你能夠昂首生活的國家,你給它一切,為它犧牲一切,甚至你自己的生命;叫你必須低頭生活的國家,你什麼都不用給。不論這是你的接待國還是你的原籍地。寬宏大量報以寬宏大量,漠不關心還以漠不關心,輕蔑會招來輕蔑。這是自由人的信條,就我而言,不承認其他信條。

182
對以色列問題:

“對這樣一類問題,科萊特,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大幅。怎樣才會不做一頭羊而又不變成一匹狼呢?以色列人走的道路說服不了我,但是我也沒有其他變通方法可以向他們建議。於是我走開,我閉嘴,我祈禱。”

313
我覺得是有的。在他的思想裡,我被認為是屬於創建者一族。今天,我四十七歲了,不得不承認我的使命是完成不了了。我不會是本族中的第一人,而會是最後一人,家族中的最後一人,是他們世世代代苦難、希望幻滅與恥辱的受託人。那個可憎的任務落在了我的肩上,去辨認我所愛的人的面貌,然後點點頭讓人把遮布蓋上...... 

《塔尼歐斯巨岩 Le Rocher de Tanios》Amin Maalouf

夾在列強(歐洲、埃及、土耳其奧圖曼)中間的一個山區小鎮裡,一個小男孩的成長故事 + 英雄旅程。母親是被西門慶強取的潘金蓮,雖然這個版本裡的西門慶受人愛戴。父親是為了榮耀和對兒子的愛,最後殺死教主又被誘回行刑的武大郎(但是是個好管家)。

1840的黎巴嫩山區竟然要面對這麼多實力。各個地區又不同宗教:回教、基督教、天主教、東正教、英國國教,眼花撩亂。有文革 style 的殺掉莊主重配資產,然而別人的農民還比中國更善良。由上而下的權力運作畢竟不是生於自然。





26 
沒有一隻手具有如此重要性。上帝的手、蘇丹的手,就只會在人世間重大災禍之際才慷慨伸出;而莊主的這隻手,卻散布各種日常的不幸;偶爾也可能佈施一丁點的幸福。...... 沒有哪位領主會因為欺凌屬民而遭受處罰;就算有,也是極其罕見;領主的上級若真的不肯寬容,令他無以得逞,可說完全是基於其他緣由之故。幾百年來,人們便一直處在這種專橫的統治之下,就算真的油國某個公正的年代,也沒有誰會去把它記在腦海裡。

一旦幸運碰到一位不那麼貪婪、不那麼殘暴的領主,人們便就自覺高人一等,便會不停的感謝上帝的恩賜,活像人們始終認定祂不可能安排什麼好東西似的。

92
“在每個時代裡,在卡法亞布達村裡總會冒出個瘋子來,當這個瘋子消失了,自然會有人取代他的位子,就像灰燼裡的火炭般,為的就是不要讓這個火給熄了。看來,老天爺也需要有那麼一個滑稽可笑的傀儡,透過他的手指來揭穿人類用其智慧編織的那具面紗。”艾里亞斯修士做了這樣的評斷。

132
派遣一名愛爾蘭籍的密使前來這個信天主教的國度,這就是龐森比勒爵的高超手腕,這些“可怕的英國人”的手腕一直讓山區的人激賞不已。

2020年9月19日 星期六

《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時代?The Codding of the American Mind》Greg Lukianoff, Johnathan Haidt

CBT 行為療法

認知偏誤 Cognitive Distortion

- 情緒推理 Emotional Reasoning(任感覺引導你對現實的詮釋)

- 災難化思考 Catastrophizing (越想越糟)

- 以偏概全 Overgeneralizing(把焦點放在最糟的可能結果,結果什麼也做不了)

- 二分思考 Dichotomous Thinking(全有或全無:每個人都討厭我)

- 讀心術 Mind Reading(明明沒有證據,但以為自己知道別人在想什麼)

- 標籤化 Labeling(認為自己或他人具有整體性的負面特質 / 二分思考)

- 負面過濾思考 Negative Filtering(只看見壞處)

- 忽視正面事物 Discounting Positives(認為自己或別人做得好事微不足道:他們本來就該對我這麼好)

- 歸咎他人 Blaming(一心把別人當作負面感受的根源:一切都是我父母不好)

Vindictive Protectiveness 防衛式保護(避開爭議,防衛式自我審查)

貝都因諺語:我對抗我兄弟,我和我兄弟對抗我表兄弟,我和我兄弟和我表兄弟對抗世界。(共同敵人認同政治)


2012 畢業生很少看見,2013/14年進大學卻發現的新文化,到底發生了什麼:

政治對立和黨派敵意升高;青少年焦慮症和憂鬱症人數增加;家長教育方式改變;自由遊玩機會減少;校園行政組織膨脹;為全國重大事件爭取正義的熱情提高;對“正義”的定義改變


1982 - 94 Millennial

95 - on iGen / Generation Z

2006 Facebook open to anyone over 13

2007 iPhone / Twitter Tumblr

2010 Instagram

2011 Snapchat


2011 - 2016 Teenage girls depression 1/5, 自殘上升三倍

14 - 24 Heavy influence,女生比男生影響更大 

大學精神病比例 Millennial 1/18, now 1/7, 一半的人有焦慮症狀


大學生越來越脆弱:Microaggression, Triggering, Safe Place 


How Birth year influence your political views


Intuitive justice + disturbutive justice = procedural justice

Intellectual humility

Intellectual Virtue

openmindplatform.org


More inclusive, less exclusive 明確拒絕“我們”VS“他們”的謬誤;人生不是好人與壞人的戰爭


Reading:

1 Feeling good: the new mood

2 The worry cure therapy

2020年9月16日 星期三

《大疫年紀事 A Journal of the Plague Year》Daniel Dafoe

1665年那場疫情可能奪走倫敦十萬人性命。某些地主全死光的地被國王重新分配,蓋房子時挖出幾千具骨頭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脖子、鼠蹊長出極痛的淋巴瘡,可以很快或突然死亡。他批評把病患和其他家人關在一個房子裡的作法。許多人都瘋了。大家都求神拜佛一堆迷信,包括“病是隕石帶來的”原來早在中國政府前就有人想出來(39)


“我前面說過,這時人們已完全不再憂懼,但人們實在太早放下心防了。也不過就在前一週,我們若是看到頭戴白帽,或是脖子以衣物遮蔽的人,或是鼠蹊發疼、走路一瘸一瘸的人,會駭到無以復加。可是,現在街上全是這些人。持平來說,這些逐漸恢復正常生活的可憐人意外得到救贖,有此表現也是合情合理。若是說我不相信他們很多都滿心感激,就是在侮衊他們。但我得說,一般人就像以色列子民一樣,得到救贖,從法老手上逃了出來,當他們通過紅海,回頭看到埃及人被水吞沒,他們歌唱讚美上帝,事後卻迅速忘記神的恩典。“

2020年9月15日 星期二

《我為什麼告別高盛》Greg Smith

 奇異公司的傳奇前執行長威爾許寫過,組織一旦獎勵不好的人創造獲利,優秀的人才會開始消沈,文化受創,一些原本不好不壞的人也開始覺得他們應該仿效那些不好的人。這種情況越多,就越會持續下去,直到成了常態。這種道德腐化很快就變成高盛的常態。

2020年9月14日 星期一

《Normal People》Sally Rooney






 5

He does't even really know what desire is supposed to feel like. Any time he has had sex in real life, he has found it so stressful as to be largely unpleasant, leading him to suspect that there's something wrong with him, that he's unable to be intimate with women, that he's somehow developmentally impaired. He lies there afterwards and thinks: I hated that so much that I feels sick. Is that just the way he is? is the nausea he feels when Miss Neary leans over his desk actually his way of experiencing a sexual thrill? How would he know?

11

Marianne had the sense that her real life was happening somewhere very far away, happening without her, and she didn't know if she would ever find out where it was and become part of it. She had that feeling in school often, but it wasn't accompanied by any specific images of what the real life might look or feel like. All she knew was that when it started, she wouldn't need to imagine it anymore.

181 (after the conflict with Jamie at Italy)

They lie side by side under the quilt. He's aware that he could have sex with her now if he wanted to. She wouldn't tell anyone. He finds it strangely comforting, and allows himself to think about what it would be like. Hey, he would say quietly. Lie on your back, okay? And she would just obediently. Lie on your back, okay? And she would just obediently lie on her back. So many things pass secretly between people anyway. What kind of person would he be if it happened now? Someone very different? Or exactly the same person, himself, with no difference at all. 

192

There's always been something inside her that men have wanted to dominate, and their desire for domination can look so much like attraction, even love. In school the boys had tried to break her with cruelty and disregard, and in college men had tried to do it with sex and popularity, all with the same aim of subjugating some force in her personality. It depressed her to think people were so predicable. Whether she was respected or despised, it didn't make much difference in the end. Would every stage of her life continue to reveal itself as the same thing, again and again, the same remorseless contest for dominance?

2020年9月3日 星期四

《宛如蛇蠍》向田邦子

 “男人總是在想外遇哦”的成熟故事。向田邦子去世前的最後一本書。好看是因為有很多邦子在裡面吧。但倒也不是。仔細看劇情的話還不如說是有很多電視橋在裡面還差不多。幾乎沒有冷場每一場都是動作戲。結局是動心了想要外遇的鋼鐵正直父親和沒有 father figure 的輕浮近中年男子衍生出的快樂友情,然而為了女兒的緣故還是得忍痛放棄(像兩個敵對卻互相欣賞的將軍一樣,裡面的比喻是)沒看出邦子對台灣已婚情人的熱誠,倒看出了她對電視工作的熱情。沒有空難她會寫出更多有趣的作品,快樂的做個新女性直到現在吧。

《香港情與愛》王安憶

太噁心了於是一口氣看完了。一回頭竟然 2014 五月已經看過了一次,還寫了不少筆記。當時估計是不會這樣覺得噁心的。那噁心是因為這裡面每個人、場景、的各種清晰形象都能看見了。

132

老魏只是不回答。逢佳的聲音又急又高地在房間裡響著,她很無聊也很無恥地說著一些老樹開花的街談巷議,一邊說一邊笑,還問老魏聽見沒有,為什麼不說話。

她說著說著便在床上翻滾起來,好像腹痛如絞的樣子。她左翻右側,一會兒捲起,一會兒伸直。她漸漸地聲音低下去,含糊不清,最後只是無聲地扭動,就像一個服了毒的人,又像一條受傷的蟲子,還像一尾擱淺在沙上的魚。

老魏走過去時,見她已是淚流滿面,雖然沒有聲音,嘴唇卻還在動著,像有說不出的怨和說不出的恨。

逢佳的怨和恨是一瀉千里,擋也擋不住的。她是大怨和大恨,不是含含混混、曲曲折折的。她是把心的角落褶皺都翻出來恨怨進去了,她是把她前半生和後半生一覽無餘地恨怨進去了。她沒有給自己留一點縫隙去藏身,她是要恨死怨死的。她不是那種有術分身,分出一個自己躲在一邊安慰另一個自己恨怨,而是一併恨怨進去,逃也沒處逃的。

她也是滿腹的委屈沒有地方說,她的目標其實也不是她選下的,而是人家幫她安排的,失敗卻是由她得的。她的奮鬥也是人家派給她的,徒勞卻又是她的。這真是個委屈死人的地方。

她在床上亂刨亂抓,像要抓出一個泉眼似的。她喉嚨口的聲音只有她自己能聽見,震著她自己的肺腑。她的怒火也是燒著她自己的心。逢佳的大恨大怨,是老魏目睹的逢佳最後一個真實,所有的真實全消耗盡了,全付之東流了。大恨大怨是最後一幕,大幕就要降落,至多再有個尾聲。

164

老魏這時候倒是極其清醒,思想很輕快,能跳能跑似的。他說:愛,只是個小善,義,卻是個大善;愛只對人的,義卻是對道理的,你說誰大誰小?愛其實最不講信用,只要說一聲愛,什麼萬惡的事情就都有了原委,連良心也交代了,而義卻是篤信篤誠,沒有空子好鑽,也沒有便宜佔,那些白種人,愛得你死去活來,把你比做耶穌的母親,可去吃漢堡包,還是各付各的帳,我們中國人,憑著一份義都是可以送上命的。

2020年9月2日 星期三

《埃及考古學 The Buried: An Archaeology of the Egyptian Revolution》何偉 Peter Hessler

《中國三部曲》寫的非常好看的何偉(Peter Hessler)離開中國後去了埃及。就在阿拉伯春天在埃及爆發的2011年。他在2016年離開,和他之前預估的五、六年差不多。這本《埃及考古學》仍維持他溫和帶點淘氣的筆鋒,仍然是多年前那個離開密蘇里給美國和平工作團(Peace Corps)派去中國縣城的帶著童心的好奇眼光。


總是以人為單位:收四百戶垃圾變黃金、認識這四百戶所有秘密、鼻子靈光到可以聞到埃及博物館哪間是木乃伊的薩伊德,自己寫的教材表露出文化特色的阿語老師里法阿特,翻譯並帶他認識穆斯林國家同性戀和德國難民生涯的馬努,看到他形容的文章於是來信告訴他公寓和開羅曾經如何開放歷史的阿爾伯特畢亞斯一家猶太人。

1 語言課本教我們的總比預言更多
2 中國人非常擅於組織。而對埃及最基本的組織是家人。當一個國家進入有競爭,沒組織的選舉環境,tribalism wil take over. 除了家庭外的分界讓他們甚至要“創造”歷史背景,國中之國是想像的的共同體 
3 因為時間概念的不同,埃及前三千年歷史並沒有留下什麼文獻,許多王朝歷史可能是重疊的,分界不過是歷史學家定的。
4 埃及國高中是男女分校,於是有一半的男生都和男生有性經驗,但離開學校後便結婚進入社會
5 古埃及是世界的,現代的埃及人對古埃及的看法很開明,他們的今日社會卻很封閉。畢竟古埃及是”異教徒“的
6 4/1文盲,女性的地位很低,選舉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會顯現出來。隨著書到尾聲事情越來越糟的時候彷彿有當年讀三毛一本本讀下去讀到《哭泣的駱駝》摩洛哥政變時事情從新鮮到憤怒到可氣可笑,最後變得恐怖和絕望。但當然何偉的書沒有到絕望。他幾乎在關鍵的地方往往別開了他悲憫的雙眼。或輕輕帶過。
7 當然少不了比較中國和埃及的部分,甚至有中國人在埃及的章節。埃及對女性的態度讓他想念中國人夫妻一起工作的勤奮,連埃及莫名其妙不按牌理出牌的國安都讓他想念中國國安較為有條理有系統的監視。

Chapter 18 中國人在埃及賣內衣
Chapter 24 變成家庭比賽的地方選舉


時間概念
neheh 循環(像尼羅河水一樣來了又去不留痕跡的)
djet 永恆(在神和王朝的國度裡永在的)

186
萊絲莉和我選擇學埃及阿語,而非標準阿拉伯語時,我們完全沒有考慮宗教的問題。這個決定完全出於實用:我們預計在埃及待五到六年;我們想跟埃及民眾說話;我們沒有打算到該國以外的地方工作。學標準阿拉伯語實在沒有道理,不僅比較難,而且對那些經常跨區移動或以閱讀文獻為主的人才比較有用。但這個決定也意味著我們學的語言比較跟宗教無涉。我們會為了禮貌交流而學習標準阿語的片語 — “此為真主所願”,“萬贊歸主” — 但我們不會去鑽研《古蘭經》。我們也很少閱讀稱得上正統歷史或文學的著作。學玩《閒談》以後,我們基本上就全靠自學;沒有高階埃及阿語課本。埃及阿語的文學傳統不強,我們所報導的內容多數也純屬口語範疇。里法阿特上課時提供的片語清單,都是大家在開羅街頭可能會喊出來的:

別再說幹話了。
我心情不好。
他害我心情不好。
給我看你昨天賣得新包包。
你是真傻還是裝笨?

對里阿法特來說,製作上課教材似乎是種紓壓方式。卡利瑪經營不易,穆斯林兄弟會又讓他大動肝火,這一切便化為他為課堂所寫的對話與故事。他每天早上興致勃勃走進教室,帶來有關貧窮、強暴,或是幫派吸收兒童等主題的新課文。他會寫極為簡短的人物介紹,開頭的句子像是“法利德是個非常懶惰的工人,都沒有遵守約定:他老是遲到”。里法阿特的課文中,小賊講話就像哲學家皇帝(“我不是國內唯一的騙子,騙子多的是”),家庭成員以充滿熱力的方式表現他們他們的愛與忠誠(“我要為了這個家的名聲打破她的頭”)。對這位終身不婚者,埃及的婚姻簡直是無止盡的恐怖題材:

我受夠了這整個噁心的婚姻了。
這種生活叫我厭倦。
我整晚翻來覆去。
別擔心。
我揍他已經揍膩了。

436
競選標誌在埃及各地都是強制規定要有的,因為不識字的選民實在太多。在每一個選區,選標誌就像NBA夢幻選秀,是讓候選人從160個政府核准的標誌裡抽選。拜勒耶納的狀元籤浪費在吊燈團上,感覺就像是先挑 Sam Bowie,而非麥可喬丹。尤素夫挑了一輛紅色的車。拉法特則是一隻老鷹。其他的圖案含義都很啟人疑竇:小刀、步槍、救護車。你會選一隻蠍子嗎?一名男子在投票所外對我說:我投給油燈和直升機。另一個人說自己投給小船。他們通常都不記得候選人名字,因為家族長輩只告訴他們要選哪一個標誌。

馬哈茂德聲明他之所以選大砲,是因為“其他都被別人挑走了”。這沒有道理 — 他是第四順位選。但我必須承認,在軍事政變後的第一場選舉蓄著薩拉菲派的鬍鬚,用大砲當標誌,這還挺有膽的。其他候選人更是厚顏無恥。有來自兩個不同家族的長輩,他們打選戰時主打自己跟年輕人所謂的關係,其中一人的官方口號是“年輕人的候選人” — 此人六十五歲。許多志在成為國會議員的人,用至少二十年前拍的照片來當競選照。法拉特有一些競選旗幟上放的是他的王兄希什馬特的照片。願真主令他的靈魂安息。說不定是因為民眾喜歡希什馬特甚於喜歡拉法特。

444
就她看來,“阿拉伯之春”只有讓情況更糟,因為民眾害怕動盪,而這些民主儀式完全變成老人使喚女性與年輕人的另一個機會。諾拉認識的多數婦女被人徹底隔離在家族的宅院裡。“需要有人去接觸待在家裏的女性。”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