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2日 星期二

口味口

在別人面前她吃的很少。剛開始約會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一種女性慣常的矯飾﹐或某些國家不成文的禮貌的影響﹐他也不好意思問﹐只是仍然往她碗裡夾著他知道她不會吃下去的菜。他也逐漸習慣了下半場約會裡聽著她打包塑料袋的唏唏做響。或是在黑暗的電影院裡﹐或晚上的公車上﹐看她手裡餘溫尚存的食物香的眾人胃痛發慌。

一直到結婚以後﹐他才知道其中緣故。她總在食物冷掉以後﹐才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她尤其喜歡冷掉的餃子和薯條﹐覺得那硬實的口感值得一嚼再嚼。她也不是不喜歡熱食﹐只是得配著冰涼的可樂﹐毫無疑問地一口一洗﹐他總懷疑她到底嚐到了什麼。她還最喜歡假中國菜﹐那些外國人才吃的甜酸雞、檸檬雞、桔味豬扒﹐她往往能一人吃掉一盤。

她的味覺是沒有問題的。她能輕易地煮好一桌子菜﹐看他和孩子心滿意足的吃完。她則把上一餐剩下來的幾道飯菜都丟進一個鍋裡﹐炒熱了再開開心心的吃起來。新嘗試是在熱飯上堆一些生菜﹐切一些早餐留下來的德國香腸﹐再淋上又酸又辣的 Buffalo Sauce﹐算得一道聯合三大洲成份的新料理。他曾經擔心孩子們會因為好奇而染上像母親一樣的奇異口味而在學校受欺負﹐好在孩子往往試了一口“媽媽的菜”便失去興趣。

等他們家境寬裕一點時﹐孩子也離開家到大學去了。她總愛和他開著車到處去試新餐館﹐尤其是那些新移民開的餐廳。從餐盤和餐點裡可以明顯看出這些新移民從來就不是做餐館的。她最喜歡的是一家越南移民做的紅燒牛肉麵。黑黝黝的湯裡有白麵和大塊牛肉﹐上面放著綠油油的水煮芥蘭。味道也說不上是哪裡奇怪﹐但絕對不算可口。他甚至懷疑過是不是狗食罐頭。這餐廳莫名收場的時候她難過了好一陣子。他卻鬆了一大口氣因總覺得那不過是某個幫派堂口﹐餐廳全然只是掩飾。只是如此一來更不敢追究那肉和奇怪的味道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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