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時間是我所尊敬的唯一偶像、唯一的神,很明顯只有和時間有關的事才能令我深切地高興或痛苦。我知道這棵楊樹會活得比我久,但這堆乾草卻會早我一步枯萎;我知道家裡有人在等我,也知道我大可以輕鬆地在這棵樹下待一小時。我知道無論我如何匆忙都和無論我如何緩慢一樣愚蠢,而且永遠不變。我什麼都知道,同時也知道明白這個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幸運的一刻罷了。依我看,這些是唯一真實的時刻。我嘴裡說“真實”,心裡想的卻是“有教育意義”,這也很蠢。我懂的永遠都不夠。永遠不夠讓我百分百快樂,永遠不夠讓我擁有一種能確實滋養我的抽象熱情,無論什麼都永遠不夠。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些幸福的、與生命緊緊相依的時刻,最終會變成某種撫慰人心的遮蔽物或拼布,覆蓋在赤裸裸、骨瘦如柴、因孤獨而微微顫抖的身體上。
既然已經知道他的重量、他的氣味、他的氣息,她很快就會和他上床。伊蓮娜和文明女性(所謂的文明女性)從來扯不上關係。對她而言,男人都是笨手笨腳、吸引人的、不可靠的、愣頭愣腦的或是令人心生憐憫。她才不管什麼婦女解放運動。工作機會平等、薪水平等,贊成。當然了,反正她也不工作,這一切都讓她覺得好無聊。而且男人睡得很熟,睡得像狗或像刺蝟一樣,有點捲縮起來,或是像雄壯、勇敢、鼾聲震天得獅子,而且如果你還愛他們,總會容許一些漫不經心地宣示主權的動作,讓他們把手肘放在你的肚子上讓你無法入睡。而我們這群可憐的女人,就在夜裡睜著眼睛,動也不動地忍受著這個如此親近又如此專橫的重量。哦,對了,你的腿被那條腿壓了幾個小時,都已經發麻,這點嘛,婦女解放運動萬歲!只偶爾幾次,會有一隻迷失的手,一隻如 Aragon 所說的赤裸的手,朝我們伸來,帶著稚氣或溫柔,牢牢抓住我們的手。愛情遊戲都是千篇一律,不管是幼稚的、簡單的、情慾的、溫柔的、暴瘧的、色情的或喁喁私語的。只是必須要了解,最重要的就是要互相了解:無論在床上、在大白天裡、激情狂熱或絲毫沒有、在陰暗處、在陽光下、在絕望中或在用餐時。否則就完蛋了。這一切。還有我們僅存的那麼一點點能去體驗的,生氣蓬勃的,也就是說還能討人喜歡的那一點點;還有在日常生活演變而成的這片愚蠢巨大的聒噪聲中,我們僅存能去思考(去假裝)的那麼一點點(這聒噪聲無可避免、無可批判,對所有出身嬌貴的人也確實難以接受);這一點點,首先就應該想到與人分享。有時候我甚至期望,沒錯,我期望那鐵灰色的飛機到來,期望聽到那令人意外又有點太吵的轟隆聲,期望看到一張張驚愕的臉仰望向噪音,和那幾乎看不見的黑色包裹從飛機上掉落。我到最後還期望爆炸,將天空、我們的眼睛、我們的耳膜撕裂,甚至期望那可怕的燒灼、和對我們這個科技進步的時代而言顯得怪誕荒謬的原始吶喊,這聲吶喊必然是:媽媽!如果這種可怕的事發生了,唯一會令我害怕的就是獨自待在空屋裡。死亡,可以,但是當大地跳動或從此崩壞的瀕死之際,要能把臉貼在某人的肩窩裡。這樣似乎能讓我有一種驕傲、瘋狂、詩意的感覺...... 這是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能夠知道我有一根脊梁骨、有一種無畏,還有一種對他人或愛情或隨便什麼的熱情,神也拿我莫可奈何......
他愛錯了方法。她小時候有過很多馬,卻從未想去拍拍馬的頭或是給馬吃糖,她只想到小心照顧牠們的嘴,協助牠們調整步伐。牠認為這是感謝牠們的俊美、活力與冷漠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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