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日 星期六

《送你一顆子彈》劉瑜

娜拉出國以後

窗外的草坪,綠得那麼持之以恆,那麼兢兢業業,那麼格盡職守,那麼幾十年如一日,簡直就像是...... 死亡。

而國內的生活呢?雖然據說有很多腐敗,有很多貧富差距,小孩子有做不完的作業,弱勢群體有跑不完的上訪,甚至據說還曾經有人在路上走著走著就給逮進去打死了。可是,對於有志青年,中國這個大漩渦,是一個多麼大的可能性的礦藏:憤青有那麼多東西可戰鬥,資青有那麼多鈔票可以賺,文青有那麼多感情可以抒發 - 歷史還遠遠沒有抵達它的盡頭,未來還坐在紅蓋頭裡面激發他的想像力,他還可以那麼全力以赴地向它奔跑,並且從這全力以赴中感受到意義凜冽的吹拂。

有一次回國,我和幾個朋友吃飯,其中一個說“劉瑜,你回國吧,中國多複雜啊 - ”。複雜,嗯,就是這個詞。對於一個有胃口的靈魂來說,“複雜”的世界是多麼基本的一種需要,而康州陽光下的郊區,美得那麼安靜,對於習慣惹事生非的靈魂來說,簡直是一種災荒。

形而下生活

形而下的樂趣怎麼就比形而上的樂趣樂那麼多呢?越形而下就越有樂趣:讀歷史比讀哲學有趣,讀八卦比讀歷史有趣,看電影比讀書有趣,站在大街上看打群架最有趣。

超越那一天

今天回頭再去看五四運動,它更像是啟蒙浪潮結束的開始,而不是開始的結束。90年來的歷史說明,引領我們突破政治瓶頸的不是激情、集體和破壞,而是理性、個體覺醒和制度改革。現在我們紀念那一天的最好方式可能恰恰是超越那一天。穿過1919年,回到1915,那一年,一個叫陳獨秀的人創辦了一本雜誌叫《新青年》,一個叫胡適的人坐在哥倫比亞大學的課堂上聽杜威講課,一個叫魯迅的教育部公務員閒來無事正研究佛經,一個叫丁玲的小女孩還在念書識字,而那個叫毛澤東的湖南青年剛剛考上師範學校。那時候他們當然不知道未來會有怎樣的刀光劍影。他們讀書、思考、心懷虔誠,向未來敞開。我們多麼希望他們將要面對的腥風血雨可以被抹去,歷史重新交給他們一張白紙,讓他們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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