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8日 星期三

《重返非阿拉伯伊斯蘭世界 Beyond Belief: Islamic Excursions Among the Converted Peoples》V.S. Naipaul

1995/7 - 1997/5

距離他上次離開已經有點久了,革命的狂潮已過,顯出疲憊和革命者的本性來。比阿拉伯之春還疲倦的後話,作者已老。

印尼

城市化太快造成的不平

伊朗 

革命後,二伊戰後的新虛無主義

1
“你覺得為什麼宗教人物會如此重視規定?” 
“他們是制定規定的人。如果你否定這些規定,就是否定制定規定的人。如果你否定指定規定的人,就是反對領導人。如果你反對領導人,就是反對先知。如果你反對先知,就是反對所有的聖典。聖典來自真主,而反對真主的人非死不可。但誰來行刑?是制定規定的人;不是真主。”

規定多如牛毛,每件事情都要加以控制。不但規定婦女要披披肩、戴頭巾,規定男孩和女孩不能一起走路,規定婦女不能在電台或電視台唱歌,還規定某些音樂不能演奏。舉凡雜誌、報紙、書籍和電視節目,都逃不過完備的審查制度。直升機飛越北德黑蘭上空,檢查是否有人偷裝衛星小耳朵,就像革命衛隊在公園走動,監督男孩和女孩;或者進入人家家裡搜尋酒和鴉片;或者像我在偏遠的色拉子所見到的,當地的到的警察會在觀光飯店巡邏,只為了讓觀光客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2
幾乎是一淪為英國的殖民地,印度就開始重生,開始接受歐洲的新學問,並成立與新學問相稱的機構。印度第一位偉大的改革者羅伊(Roy Ram Mohan)生於1772年,即法國大革命之前;甘地出生於1869年。伊朗卻僅懷抱東方的君主思想,以及諸如庫姆等地的古老神學,邁入二十世紀;而踏入二十世紀的伊朗,更根本只有懷抱著感受痛苦的虛無主義的能力。

巴基斯坦

只要沒有可供相信的法律和機構,人民就只能依靠法典和榮譽感來自我保護;但也能反向操作,只要法典夠強盛,就可能沒有法治可言。在邊境,就如薩林姆藍恰的普什圖族客人在曼蘇拉所說的,這個現代國家正在萎縮;它是多餘的。人們又開始容忍部族和封地的想法,因為那有利於做生意。

2021年7月14日 星期三

《借山而居》張二冬

鵝,鵝鵝

養了另外兩隻後,我才發現,養一隻鵝時,牠會和人特別親近,走哪兒跟哪兒,很溫順,但要是有兩隻或三隻鵝,或者即便是給牠一只鴨子作伴,它就會對人變得冷漠,於是你失望地發現,原來它根本就不愛你,只是沒得選擇。

叫土豆的狗

土豆很會表現。每次我下山一趟,回來時,它都會表現出異常的歡愉,扒著我的腿,嗷嗷亂叫,表情動作都很浮誇。開始我真的以為牠是太想我了,喜形於色,後來發現,並不是每一次的興奮都是真實情感。因為有幾次我回來時,行李沒拿完,要折返一趟(土豆已經歡迎過我一次了),隔了十分鐘我再次拖著行李上來時,又看見土豆遠遠等著我。我想著剛見過面,應該很淡定了,但當我走近,土豆遲疑了下,竟然還是奔過來了,跟第一次一樣,重複著十分鐘之前的動作:扒著我的腿,嗷嗷亂叫。不過第二次的表達,明顯動作很僵硬,很勉強,表演的痕跡很重。

叫鄭佳的狗

鄭佳的長相比較正派。城裡來的狗,見過世面,沖過澡,坐過車,吃過狗糧,啃過大骨頭,愛乾淨,長得也很帥。前段時間村裡有母狗發情,專門跑到院子裡勾引鄭佳,只不過鄭佳聞了聞好像興趣並不大。城裡來的狗眼光高,要看得上,估計怎麼著也得是個金毛吧。

一條狗的承受力

一條狗的承受力和認知,是人這種物種遠遠不能體會的。鄭佳的眼睛瞎了一只,做完手術,撒一泡尿,就能小跑了。更讓人無法企及的是,瞎了一只眼的狗,一點兒都不會因此產生悲觀的情緒。沒有羞恥心,也沒有美醜概念,所以根本不存在悲觀。想想,這要是一個帥哥跟人打架,瞎了一只眼,估計很快抑鬱了。而鄭佳很快會和以前一樣瀟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左眼已瞎,這太厲害了。

叫鳳霞的雞

朋友說給其他雞也起個名字吧,我說好啊,農村的雞,得起點農村的名字,比如崔紅、蘭英什麼的。毛色鮮艷、雙目圓睜的,叫紅豔吧,聽上去很潑辣;柔軟一點的,叫玉珠,像小妹;每天和大公雞眉來眼去的,叫春花好了,很風騷的婆娘;大公雞呢?果真雄赳赳氣昂昂,很霸氣,叫雄霸?熊霸?不行,不夠“屌絲”;雞霸?算了,當我沒說。還是叫建國吧。

建國是我們村最壯的一只公雞。

蚊蟲記

自然環境的歷練,令山裡的蚊子看起來很結實,骨骼強韌,背闊胸寬,不像城裏的蚊子那麼豐滿。但山裡的蚊子,沒見過世面,每天晚上,只需要點手指頭長的一截蚊香,就被熏死了;而城裏的蚊子,蚊香點了一圈,人都有點兒眩暈,蚊子還沒事兒。

2021年7月12日 星期一

《在信徒的國度 Among the Believers: An Islamic Journey》V.S. Naipaul 1981

伊朗革命是要反貪污,當時國家被美國和以色列來的專業人士把持。然而到了最後革命被宗教騎劫,變成反西方,“阿里的正道”、等了一千一百年的“十二順位伊瑪目”,把一群 Mulla 和 Ayatollah 選進政府。


科姆 Gom 聖城,神學院:最短六年課程,阿拉伯文 / 阿拉伯文法 / 邏輯與修辭 / 法理學 / 伊斯蘭哲學;伊斯蘭科學;相關先知和周遭同伴的傳記、系譜發展、相互關係和傳統。還穿著牛津、Coimbra 式黑袍,神學即學問的傳統。

Peter Abelard 1079 - 1142: 法國哲學家,穆斯林哲學方法創始人
John of Salisbury 1115 - 1180: 英國哲學家和人道主義者,Peter Abelard 的弟子

巴基斯坦眾多印度移民,原本靠中東又慢慢變成,基礎建設則交給俄國 - 不是穆斯林就是共產主義 - 都是想回歸伊斯蘭正道,但巴基斯坦沒有伊朗每個月七千萬的石油錢,只能和沙烏地阿拉伯借錢之類,有些旁教派(阿慕德)被欺壓於是一邊支持“純正伊斯蘭國度”一邊準備移民。大部分收入來自把人送到國外打工再匯回外匯。司法一團糟。用“伊斯蘭教法典”代替英國留下來的制度自然不好使,很快什麼都動不了。雖然各種榮光逐漸黯淡,但大家還是非常虔誠,說來說去都是“這是阿拉神聖國度,心正就會有好事發生”之類沒有行政細節的信徒話語。基本上還是想用1400年前的律法,就像“強暴要四個目擊證人”才可以定罪,因為先知的妻子當年就是這樣沒有定罪(先知當年50幾,妻子13)先知和妻子 Aisha 結婚時妻子幾歲也很關鍵,因為幾歲可以合法結婚取決於此(9?10?13?),完全不考慮今日的社會型態。Karachi 是英國建立的港口,VS 去的時候還有他們留下來的黑人碼頭工人和侏儒旅館員工,鄉下人到城市裡的五星級飯店看各種白種女人游泳。大家被問到細節的時候都支吾其詞,可能自己也想不清楚。94 Parties,15% literacy,1857 England mut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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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30歲,可是他如此孤陋寡聞,涉獵淺薄,心中幾乎空空如也,什麼概念也沒有。我想,他根本不是要出國寫論文,他想要一份工作;他想要的不過是一紙簽證和一張無異議證明而已;他真正的企圖只是遠走高飛罷了。
當其本國的歷史都遭到大幅扭曲、封鎖資料、拒絕外界查詢時,他又如何能夠研究,如何判斷,如何臨淵屨薄地踏進另外一個文明的文學批評領域呢?再者,想來這有多突兀,站在拉瓦平第遭人侵佔的共濟會會館中,談論著唱和英國政治的小說及殖民主義的扭曲效應,然而那個城市再過幾個星期,藉著宣揚伊斯蘭教之名,所有疑問與質疑一概消音,一車車載滿鞭刑犯人的卡車即將出動,官方也將陸續發布公開鞭刑的檔案照片,這個國家最優秀的一位記者即將遭到逮捕,他枷鎖上鍊的照片也即將張貼於巴基斯坦各地。

阿默德 - Indian Jesus (和太平天國一樣,各區動不動就會來個新先知)

馬來西亞 50%馬來人,英國殖民主帶來中國和印度勞工。馬來人討厭華人。麻六甲1400 - 1511 葡萄牙港口,1511 之後變成穆斯林。穆斯林都在鄉村、純樸互助的鄉下,華人在城市。文中的穆斯林都崇尚“過去簡單的林園生活”,但其實都避不了務實主義(種花不如種香蕉)Penang 第一個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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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想致力的目標不在於重新架構;動搖國本,拆解清除社會組成成分,才是他真正的興趣所在。他唯一想要加以運用來重建社會的,只有伊斯蘭教,伊斯蘭教的抽象概念。話題就這樣導向至此。馬來西亞剪不清、理還亂的痛苦病灶:馬來人之閑逸散慢、華人之積極進取、種族政治、晚近出口收入所導致的貪污腐敗、這個教育程度低落的弱勢國家對於科技一面倒的倚賴 - 馬來西亞在我們的談話中消失了,飛升為一個抽象概念,一個信仰純正的國度,五體投地,全心拜服於阿拉真主。達成這般全國全心的順服之後,所有內政外交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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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謂重建馬來西亞的主旨大綱,內容之空泛抽象與題目不分軒輊。他的“信仰體系”強力呼籲全國上下共同膜拜阿拉;至於他的“社會體系”,他則要求自由“各層部門不得瀆職貪污”,保障婦女與家庭生活,“禁絕賣淫與同性戀娼寮”;“經濟體系”則堅持“良心收入,禁絕賄賂、賭博,不得剝削貧下階級”。可是,文章結尾卻刺眼難堪。穆罕默德在文章最後一段,討論到他的理想國的“政治體系”時,呼籲到:“推出近乎伊瑪目的政治領袖:阿里發代表真主統理人世”。說穿了,默罕默德正在呼求某個像是阿亞圖拉何梅尼一樣的寡頭。何梅尼同樣自命為真主的代表統治伊朗。穆罕默德同樣一心期望,某個像何梅尼那樣的宗教領袖,可以下凡出世來統治馬來西亞。通篇空言當中,這是他唯一提得出來的具體建議。

而萬流歸宗,那就是他的馬來與穆斯林激情、他的歷史知識、自覺意識的醒覺與知性的生活,共同歸納得出的結論。他對於改革毫無概念,至於改進現況的過程中任何一個環節,他也一無所知。他根本無法實事求是。然而,要他廢除空言,回歸現實,委實太困難了。他全盤依賴別人的論述與想法,再將它們填塞進入他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激情當中,要他落實具體,委實強人所難。他一心只期盼著這個世界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全盤改造,突如其然地(就像他回憶中,田莊男孩進城去,就讀一所位於墓園一側的教會學校一般突然)重新回到信徒的掌握之中,就像當年他的世界驟然逸出他的掌握一樣。

印尼(1945之前叫 Batavia)14世紀接受穆斯林之前是佛教和印度教,被荷蘭殖民四百年,二戰與日本合作,日本讓它們“獨立”,二戰後與荷蘭打了四年仗將對方趕出去。1965年大屠殺殺了50到100萬人,之後進入二十年的獨裁統治。1949後叫雅加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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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蘭教讓各種怨怒憤恨都理直氣壯起來 - 為了信仰而義憤填膺,為了政治待遇不平而憤世嫉俗;兩種憤怒,彼此相似。而在這趟旅途中,我三不五時就會遇到這類敏感人士,他們心中早已醞釀著翻天覆地的大騷動。

我在伊朗遇到了貝札德,他帶著我走遍德黑蘭,以及聖城科姆和麥什德。他是個共產黨員父親養大的共產黨兒子,而不是個穆斯林。可是,他的共產主義卻與伊朗的什葉派信仰如出一轍,類同於什葉派信徒背負著的血海深仇:這個樑子結在第七世紀,阿拉伯人顛覆了古老的波斯帝國之時。良善的穆斯林相信,這個世界最美好的時光,就在於先知與前四任循規蹈矩的阿里發期間;貝札德則篤定的以為,全世界最美好的時光,就在於1917年到1951年之間的蘇聯。黑暗陰霾一掃而空,人民推翻了腐敗不義的社會,蘇聯的集中營與監獄灌滿了邪惡的奸詐小人。阿亞圖拉何梅尼言必稱真主,自命為正信的復仇者;共產黨員貝札德,說起話來卻跟何梅尼沒有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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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離奇的邏輯 - 如此離奇,一直到現在,我的旅程即將結束,我還是沒參透其中玄機 - 那就是伊斯蘭教復興的邏輯。在我們講到伊朗國內不公不義的冤枉事件時,賈福瑞先生曾說,他逐漸感受到,甚至在伊朗國王時期:“伊斯蘭就是解決一切的方案。” 這我怎麼想也想不通。宗教上的主張,怎麼能夠挪用來解決政治上的問題呢?為什麼不改而致力於制訂公平工資和法治系統呢?為什麼光是鑽研伊斯蘭教以及提倡完整的正信呢?

可是,當下賈福瑞先生就吐露出他一世為人最深沉的渴望,他把這渴望隱藏在一開始關於政治現狀的抱怨之下。他說,身為一個什葉派信徒於穆斯林,他畢生始終期望能夠見到 jame towhidi,而他把這兩個字翻譯為“信徒的社會”。

那樣的社會已經來到伊朗了:真正的伊瑪目降臨塵世,舉國歡騰狂喜,大型信眾聚禮不輟,完美的伊斯蘭教大團結。可是,這樣完滿的信眾社會並沒有導出法律、機構與體制,這些事務還是跟過去一樣遙遠而不可及。那個信眾的社會只帶來了無政府混亂、歇斯底里,以及這間空曠無物的辦公室。此時,賈福瑞先生那台曾經敲打鍵入宣揚伊斯蘭教義專欄文章的打字機,依舊沒套上罩子,斜斜地閒置在了無他物的辦公桌上。打字機、現代化的辦公室、印刷機具、廣告客戶、配送系統、讀者。在在都需要一個複雜的、“物質拜金”的社會,而賈福瑞先生不自覺地正是這個社會的一員。這個複雜的社會,自有其不可逆的強硬規範。這樣的社會,需要的不只是信仰;除了信仰以外,還需要些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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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他全心歸順信仰,信仰之外的一切人事物都是他批評反對的標靶。世界演變得越加詭譎,光怪陸離,他只想盡可能地找到自己的歸屬,緊抱不放;可是,另一方面說來,他又確認肯定外面那個世界如此卓越、傑出,也是他的兒子應當去締造前途的世界。而伊朗的伊斯蘭革命就萌發在這種心智區隔與人格撕裂之上 - 這方面與他們厲言抨擊伊朗國王暴虐無道、窮奢極侈是不相上下的,而革命就停頓在這道區隔之上。

2021年7月4日 星期日

《Henry Darger, Throwaway Boy: The Tragic Life of an Outsider Artist》Jim Elledge

 “潘羅德記得自己是好男孩,或是異常好的男孩,但就算是最好的男孩子也有自己的熱情。”

《我生命的歷史》仍然出現了兩大主題:第一,亨利被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一起,他被人忽視、矇騙、欺詐、背叛、丟開、捨棄與放逐。第二,打從生命的最初他就充滿了憤怒,等到開始寫自傳,他已幾乎被怒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