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談論佩蒂的次數稍稍超過了他老婆可以忍受的程度。在塞斯看來,柏格蘭夫婦是那種內疚感極強的自由主義者,他們需要不斷原諒所有人,才不會為自己的好運感到內疚。他們缺乏足夠的勇氣去坦然享受自己的特權。... 在梅里看來,如果你揭穿她那溫柔和善的表面,你或許會驚訝地發現佩蒂堅忍、自私、好勝的一面,發現她其實是個雷根主義份子;顯然,佩蒂真正在意的不過是她的孩子和房子,而鄰居、窮人、國家、父母、甚至丈夫,都算不了什麼。
卡茲廣泛閱讀過大眾社會生物學方面的書,對於抑鬱這一種人格特質和它在人類基因中貌似反常的持續存在,它的理解是抑鬱成功地幫助人類適應人生中無休止的痛苦和艱難。悲觀、覺得自己毫無價值、不配享有權利、無法從快樂中獲得滿足、苦惱地認知到人類世界從整體上來看是個糟糕透頂的地方;卡茲父系的猶太祖先被有宿仇的反猶太份子從一個聚居的村落驅趕到另一個村落,至於他母親這裡的盎格魯撒克遜家族,則在北歐短暫的夏季裡,辛苦地在貧瘠的土地上耕種黑麥和大麥,一年到頭沒幾天好日子過,總是期待著最壞的消息自然而然地成為他們應付惡劣生存環境的手段。畢竟,沒有其他任何東西能夠像壞消息那樣滿足一個抑鬱者。這顯然不是一種理想的生存方式,但它有著進化的優勢。嚴峻環境裡的抑鬱者傳遞下來他們的抑鬱基因,無論多麼令人絕望;而擅於自我改良的人們則信仰基督教,或移居陽光較為充足的地方。
“我不需要,”她說:“我沒有理解錯,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我的人生只需要這一樣東西。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我可以在一旁幫助你。你會擁有很多間公司,那麼我就為你工作。或者你可以競選總統,那我就為你的競選團隊服務。我會去做其他人不願意做的事。如果你需要有人為你犯法,我會為你去。如果你想要孩子,我會為你養他們。”
喬伊明白他需要用點腦來回應這一段讓人震驚的告白,但是不幸地他當時還在大麻作用狀態中。
“我想要你做的事情是這樣的,”他說:“我希望你接受大學教育。比如說,”他不明智地加上了後面這一句,“如果你以後要為我工作,你需要知道很多不同的知識。”
“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我是為了你才去上學的,”康妮說:“難道你剛才沒在聽嗎?”
他開始看出來,這是他當初在聖保羅時沒有看到的,各種事物的代價並不總是第一眼就標明地清清楚楚:他在高中時享受的樂趣,其實附加了有不斷膨脹的高額利息,而這筆債務可能還在人生的正前方等著他。
他和他的妻子愛著對方,也每天帶給對方痛苦。他的人生中所做的其他事情,甚至包括他對拉麗莎的渴望,加在一起也不過是從這個事實中暫時逃開。他和佩蒂無法共同生活,卻也無法想像離開對方。每次他覺得他們已經走到無法忍受的崩潰邊緣,每次又都會發現他們還可以繼續過下去。
來到這個國家的人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自由。如果你沒有錢,你就會更加憤怒地緊抓著自由不放;就算抽煙會害死你,就算你餵不飽孩子,就算你的孩子被瘋子的突擊步槍擊倒。你可以是個窮人,可是有一樣東西任何人都無法從你手上奪走,那就是你想怎樣糟蹋你的生活都可以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