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31日 星期三

《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廖梅璇

父親

作為父親的女兒,面對歷史巨大的斷裂,我已經無法像父親那樣信仰黨國破綻百出的論述,無視其他歷史跡證,維持精神和諧。我在台灣國族認同矛盾中長大,追逐著解嚴後資本主義急速運轉的齒輪,妄想攀越城鄉間文化資本壁壘,最後和父親殊途同歸,被打回原形。父親過世後,我工作了一年半就辭職,在女友陪伴下治療憂鬱症,孵育著寫作夢,多年來自外在體制,在專業分化精密的社會結構裡,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父親的話烙印在我腦裡,像句揮之不去的詛咒,我常恐懼我會步上他的後塵,多年後才認知到,我的一生是個零。

黑眼珠的日子

我說服自己,工作就是交易,雇主付錢讓我在固定工時內,將肉體化為一具勞動機械,縱然我以為我是在從事腦力生產,老醫生作為我的雇主,他企圖交易的產能並不是我翻譯的內容,而是退休後維持醫師優越感的宰制情境,與年輕女孩調笑的瑣碎樂趣。他會動手動腳,我未來的主管未必不會,我必須抹消身體界線被進犯的嫌惡,更妥善控制情緒,才稱得上是合格的機械。

那樣少的薪資,就足以讓我否定被騷擾的嫌惡感,反過來責備自己不懂得迎合雇主。為了緩和求職的焦躁,我在放著130元的磅秤另一端,押上僅餘的尊嚴,是否太過卑賤?我熄了燈躺下,指甲邊緣翻翹的肉刺隱隱作痛,像漆黑裡一點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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