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29日 星期日

Guatemala Sing a Song

你可以唱歌。

唱歌﹖

對。

怎麼唱﹖

把嘴巴張開﹐用脖子壓住喉嚨﹐然後向裡面吸氣。

他試了一下﹐不太了解怎麼「用脖子壓住喉嚨」﹐於是她教他先用手掐著﹐然後﹐用張開的嘴巴吸氣。

他成功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音﹐但無法阻止眼睛向上吊。

他放開手﹐咳了兩聲。「這好像著魔。」

第一次被打﹐他也是這樣說不出話來。剛開始誰沒也發現。過了要一個月﹐某個熱的發癢的日子﹐爸爸和哥哥都去了其他城市﹐母親一句話也沒說﹐過來就拖著他的手出門。倆母子一語不發的穿越市集﹐穿過花攤﹐菜攤﹐肉販然後踩過肉販後面一整灘的血﹐穿過牛棚﹐裡頭幾只瘦牛一邊看著肉販宰雞宰豬宰牛一邊使勁吃著面前沾了血的糧草﹐都是誰家沒辦法了拖出來典當的。牛眼沒有眼白﹐沒有快樂﹐沒有怨恨﹐也沒有驚奇或恐懼。牠們瘦到連淚都流不下來。母親一直走著﹐毫不理會肉販傳來的淫聲穢語。後面的小街一個人也沒有﹐陰暗的像太陽頓時下了山﹐而剛剛還是中午。他看著地上乾涸的血腳印﹐他們似乎就跟著這些腳印向前走。

那泥屋沒有門﹐母親二話不說掀開遮掩的紅布﹐他看見裡面地上幾乎裸體的少女﹐吊著眼睛﹐吐著白沫。母親還沒開口﹐他便因為太過驚奇而冒出了一聲﹕媽。

他們回去時走的慢多了。肉販子甚至因為他的緣故塞給母親一串剛拉出來的熱腸。母親一手牽著他﹐一手拿著那還在滴血的白物﹐張著牛一樣毫無情緒的眼睛走回家。母親很少說話﹐卻沒有人想要拖著她的手去收驚。她的說話﹐是廚房裡生火的闢啪聲﹐鍋鏟的喳喳聲﹐和盤子放在桌上篤定的一聲〝咚〞。

他想起是因為剛剛喉頭發出的聲音﹐和那時躺在地上的少女一模一樣。

她像沒有聽到他剛剛的話﹐起來拿了一杯水給他。

把嘴巴張開。

他一口喝完﹐覺得舒服多了。張開嘴巴。

現在﹐用嘴把空氣吐出來。

他照做了。

經過喉嚨。

這次他不用手﹐把脖子皺起來﹐像試著用下巴頂住脖子﹐然後吐氣。自動抵著下門牙的舌頭很重﹐但似乎是發出一些聲音了。

好像嘔吐。他說。但是比著魔好。

她很滿意﹐說﹐就是這樣。

這就是唱歌﹖

這就是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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