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12日 星期五

《無謂的盛宴》Milan Kundera

亞瀾出世幾個月後,她離開了她的丈夫,而這個丈夫什麼事都放在心裡,從來不曾說過她一句不好。一個心思纖細又溫和的男人。孩子不明白一個女人如何能拋棄一個如此纖細又溫和的男人,更不明白她如何能拋棄她的兒子 - 他也是(他自己也有自覺)從小(如果不說從受孕以來)就是個纖細又溫和的人。

“她住在哪裡?”他曾經問過父親。
“應該在美國吧”
“你說‘應該’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她的住址。”
“可是她有責任要告訴你。”
“她對我沒有任何責任。”
“可是對我呢?她不想知道我的消息嗎?她不想知道我在做什麼嗎?她不想知道我想她嗎?”

有一天,父親忍不住了:“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你母親根本不想把你生下來。她根本不想要你在這裡散步,她根本不想要你這麼舒服地癱在這張小沙發裡。她不想要你。這樣你懂了嗎?”

父親沒有咄咄逼人。可是,儘管他忍下所有不該說的,還是掩不住他對於一個女人想要阻止一個人類降生的那種神聖的無法苟同。

我已經說過亞瀾和他母親的最後一次相遇發生在一棟出租度假別墅的游泳池畔。當時他十歲。父親過世的時候,他十六歲。葬禮過後幾天,他把母親的相片從一本家庭相簿裡拆下來,裝了框,然後掛在牆上。為什麼他的套房裡沒有任何一張父親的相片呢?我不知道。沒道理嗎?當然。不公平嗎?毫無疑問。可事情就是如此:他的套房的牆上只掛了這麼一張照片 - 他母親的相片。時不時,他會跟這張相片說說話。

愛道歉的人是如何生成的





卡利班靠到葡萄牙女人面前,吻了她的嘴,可是她雙唇緊閉,於是他們的吻成了某種堅守的貞節。然後,她跑開了。

她的害羞讓他們滿懷鄉愁。靜靜的,他們下了樓梯,坐上車。

“卡利班!你醒一醒!她不適合你!”

“我知道,可是,你就讓我遺憾一下吧。她一片好意,我也很願意做一些對她好的事。”

“可是你根本沒辦法做什麼對她好的事啊。光是你的出現,就只會傷害到她。”夏勒說完,發動了車子。

“我知道。可是我也沒辦法啊。她喚起了我的鄉愁。對於貞節的鄉愁。”

“什麼?對於貞節?”

“是啊。雖然我花名在外,可是我對於貞節有一種無法滿足的鄉愁!”他又接著說:“我們去一下亞瀾家吧!”

“他已經睡了。”

“我們把他叫醒。我很想喝酒,跟你還有他一起喝,一起為貞節的榮光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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