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她烤了一條鱸魚﹔它們所存活的社會讓他們能在食物所需方面﹐比基本的需求還多了一點奢侈﹔因此他們也能試著活得好一點﹔問題只是他們已經沒什麼慾望想活得好一點了。他對她心存同情﹐因為她內心有那麼大量慷慨的愛﹐卻被生命全蹧蹋了﹔他對她心存同情﹐這也是他唯一還能感受到的人類的情感。除此之外﹐他的身體完全封凍﹐確確實實﹐他再也沒有愛的能力了。
回到巴黎﹐他們經歷了一些快樂的時光﹐就像香水廣告裡看到的畫面(一起走下蒙馬特的階梯﹔或是在藝術橋上擁抱著一動也不動﹐塞納河上轉彎的蒼蠅游船燈光照在他們身影上)。他們有時週日下午拌拌嘴﹐一片寂靜中他們的身體捲縮在床單下﹐安靜無聊的海灘上生命好像終結了。安娜貝爾的套房相當陰暗﹐下午四點就得開燈。他們有時候很悲傷﹐但更多時候是很嚴肅﹐他們兩個都很清楚他們現在經歷的﹐是最後一次與人發生的關係﹐這個感覺讓他們活的每一分鐘都像帶著痛楚。他們對彼此都非常尊重﹐都對對方無限憐憫。有時候﹐好像出現神奇恩典一般﹐他們經歷陽光燦爛﹐空氣清新的時刻﹐但大部份時刻他們覺得一個灰色的陰影籠罩著他們﹐籠罩著他們生活的世界﹐他們好像已經看見盡頭。
*
和她的這一段情﹐是他一生中從沒有過的美好時光﹐是一段重要而且嚴肅的人生。至少這是他有時看著她穿衣服或是在廚房裡忙碌時所想的﹔但是更多時候﹐星期當中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預感這只是個惡作劇﹐他生命中最後一個惡劣的大玩笑。我們最大的不幸﹐通常就是在最接近幸福的那一刻﹐面臨它的破滅的那一刻。
2010年2月15日 星期一
無愛繁殖 - 韋勒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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