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9日 星期一

《發現曼谷》Alex Kerr

藝術批評家 Apinan Poshyananda 便警告:“在泰國的笑靨之後,創傷與騷亂是泰國心理的一部分。”這是泰國月亮的陰暗面。它成為許多當代藝術的基調,其主題聚焦於社會的不公、貪婪、悲傷、孤寂或憤怒。然而泰國日常生活的人際接觸卻是無比溫和。在曼谷住了一段時間後,去一趟上海或北京會令人頭皮發麻:商人對手機咆哮、老嫗隔街叫罵 - 處處都有尖銳的聲音在攻擊耳朵。我有些曼谷朋友說,他們絕對不去香港,因為那裡刺耳的語言會狠狠折磨他們細嫩的泰國神經。


Anna Leonowens 以十九世紀歐洲人普遍擁有的熱誠總結了泰國人的矛盾:一如多數亞洲民族,他們有好逸惡勞、目光短淺、貪心、不知節制、有奴性、殘酷、虛榮、愛打聽、迷信和懦弱的傾向;所幸這些令人厭惡的特質,有不少個別差異。在公眾場合他們小心遵守他們對禮儀的見解,彬彬有禮、端莊得體、尊敬長者、厚愛親人,對僧人十分慷慨......”


政府部門通過非正式的“輔導”,來推動型式溫和的審查制度;比較可怕的是,冒犯權威人士可能會招致報復。新聞記者和政治人物無不謹言慎行,唯恐被安上叛逆的罪名。久而久之,每個人都知道怎麼自我審查,透過諷刺、隱喻和“傳說”表達想法。要讀懂報紙,你得先學會解碼:“勢力者”可能代表“幫派份子”;“轉調至協助官務”可解讀成“被開除”;“不尋常的財富”暗示“受賄”;“誠實的錯誤”表示某人罪證確鑿,但位高權重而無法予以懲處。有些話題敏感到完全沒有人敢談。泰國發現自己正被沒有人敢公開談論的社會和政治問題給撕裂。有太多沒有表達、深刻而強烈的情緒,潛伏於被審查的表面之下,卻有著火山爆發的能量。


    雖然日、泰兩國的文化史有共通點,但說到設計,泰國和日本就是兩個極端了。日本藝術有禪意,著眼於當下、手邊的事物。一如花道大師川賴敏郎指出,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讓事物顯得真實,意即讓事物看來比實際更強烈、更漂亮、更理想的“真實”。他們強調純粹、強調析出每一種本質,強調品嘗原汁原味。

    泰國截然相反,他們刻意模糊界線。維希教授說:一切事物都被格式化、理想化。萊泰是扭轉成迎合泰國人喜好的自然。每樣事物都在變。樹籬要修剪得像那伽的蛇。肉要搗碎、醃漬、混合,最後變成別的東西。魚要串得像扇子或花一樣。沒有東西可以記得它來自哪裡。

    維希繼續說:“人們一直在追求有趣、奇特和深奧。如果有好的解釋就更好了,就像創作泰國花藝那樣。這些是天國的花,如果你是神,你會做出像那樣的東西。”


小說家 Lawrence Durrell 用了很多令人張口結舌的形容詞來描述亞力山卓港:另一個熔爐般的城市、一九三O至四O年代地中海的渡假聖地;同樣的詞語也適用於今天的曼谷。“你的祖國也在這裡,” Durrell 這麼寫道:“這兒淨是那些不規則、迂迴、多型態、彎彎曲曲、模稜兩可、晦澀、曖昧、分來叉去或瘋瘋癲癲的東西。希望你喜歡。


有時候我會覺得,曼谷就在一棵巨大的雄魅樹籠罩之下,它散發氣味、驅使我們做出無法無天的行徑。至於雄魅樹為什麼會在這裡而非他處枝繁葉茂,你可以洋洋灑灑地列出一堆因素:沒有猶太 - 基督 - 伊斯蘭的道德非難;較不注重中國的父權思想和孔孟倫理道德;性別界線模糊;曼谷位於南亞的十字路口,多元種族混雜。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