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30日 星期二

《穿過荒野的女人:華文女性小說世紀讀本》蘇偉貞 劉俊 主編

冰心
福建人,出身海軍軍官家庭,家庭溫馨開化,作品明朗。

五四時期《秋風秋雨愁煞人》
一個同學太努力讀書病死了,一個同學被強迫加進老派家庭,要她承襲兩人意志好好做自己好好為社會付出努力。

盧隱
福建人,家境清寒悲觀,文字總是厭世,35歲死於生產。

雯薇結婚已經三年了,在人們的觀察,誰都覺得她很幸福,想不到她內心原藏著深刻的悲哀,今天卻在我面前發現了。她說:”結婚以前的歲月,是希望的,也是極有生趣的,好像買彩票,希望中彩的心理一樣,而結婚後的歲月,是中彩以後,打算分配這財產用途的時候,只感得勞碌,煩躁,但當阿玉 - 她的女兒 - 沒出世之前,還不覺得...... 現在才真覺得彩票中後的無趣了。孩子譬如是一根柔韌的彩線,被她捆住了,雖是厭煩,也無法解脫。“

四點半鐘雯薇走了,我獨自回憶著她的話,記得《甲必丹之女》書裡,有某軍官與彼得的談話說:“一娶妻什麼事都完了。”更感煩悶!

...

我從早上八點鐘醒來,現在已是下午四點鐘了。我每回想到健全時的勞碌和壓迫,我不免要懇求上帝,使我永遠在病中,永遠和靜的主宰 - 幽秘之神 - 相接近。

凌叔華
廣東人,出身世家,融古今中外為一體,常居倫敦,89年回國定居。

《中秋晚》

我從早上八點鐘醒來,現在已是下午四點鐘了。我每回想到健全時的勞碌和壓迫,我不免要懇求上帝,使我永遠在病中,永遠和靜的主宰 - 幽秘之神 - 相接近。

從太太換手巾擦淚時,他望見她紅腫的鼻子顯得非常碩大,那兩片覺得可愛的嘴唇,已褪盡胭紅的顏色,只見一個醬紫的扁著想哭的嘴。她的眼睛平常本來就不美俏,因為相愛,所以覺不出毛病來,此時他看出她的眼角是吊起的。忽想起母親說過「吊眼女人最難鬥」。這是結婚以後第一次他覺得他的女人難看。

陳衡哲(1890 - 1976)
莎菲,湖南人。第一白話小說。

《巫峽裡的一個女子》夫妻帶著孩子逃避嚴厲的婆婆,到巫峽裡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

她在那巫峽裡的荒山中,已經過了五年了。她的兒子是已經八歲了,她的丈夫是已經不見了四年半了。峽外的生活,峽外的世界,她已經記不得;就是記得,也不過是些夢境罷了。她有時看看山下的河,彷彿看得見船隻。她想那些船上難道真的有人嗎?世界上除了她和她的兒子意外,難道還有別的人嗎?但是她又模糊記得,她從前也曾和別的人同住過的,走出屋外,還有鄰居呢,還有賣什物的人呢。這真奇怪,難道她從前真的過過這樣的生活嗎?難道她曾經在平地上住過嗎?她的兒子不能信,她自己也不能信。

林徽因(1904 - 1955)
福建人。1955 病逝北京。家世良好,對“美”有脫俗要求。

《鍾綠》

她說:“一生裡事大半都好像做夢。這兩年來我飄泊慣了,今天和明天的事多半是不相連續的多;本來現實本身就是一串不一定能連續而連續起來的荒誕。什麼事我現在都能相信得過,尤其是此刻,夜這麼晚,我把一個從來未曾遇見過的人的清淨打斷了,坐在她屋裡,喝她幾千里以外寄來的茶!”

蘇青(1914-1982)
浙江人。離婚,靠自己寫作賺錢,對女性情慾有驚人見解。十足現代女性。

歐陽子(1939-)
心理小說。《蛻變》一個單身母親看兒子初戀,從恨到發現兒子原來是失戀而反而進入那長髮女同學的心理看不起兒子來的單幕劇。

西西
《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

怡芬姑母希望我是她的化妝師,而我,我只希望憑我的技藝,能夠創造一個“最安詳的死者”出來,他將比所有的死者更溫柔,更心平氣和,彷彿死亡真的是最佳的安息。其實,即使我果然成功了,也不過是我在人世上無聊時藉以殺死時間的一種遊戲罷了,世界上的一切豈不毫無意義,我的努力其實是一場徒勞,如果我創造了“最安詳的死者”,我難道希望得到獎賞?死者是一無所知的,死者的家屬也不會知道我在死者身上所花的心力,我又不會舉行展覽會,讓公眾進來參觀分辨化妝師的優劣與創新,更加沒有人會為死者的化妝作不同的評述、比較、研究和開討論會。即使有,又怎樣呢?也不過是蜂蜜螞蟻的喧嚷。我的工作,只是斗室中我個人的一項遊戲而已。

陳若曦(1938-)
從台灣嚮往文革,從美國申請去中國,1973暫留香港等待重返西方,寫大陸逆旅技藝《伊縣長》

丁玲(1904-1986)
湖南,長沙,上海,北京。《莎菲女士的日記》,政治作家。有《我在霞村的時候》。

施叔青(1945-)
台灣鹿港,妹妹李昂。1977移民香港,寫《維多利亞俱樂部》,2011移居紐約。
《香港三部曲》

黃碧雲(1961-)
香港,台灣,中大修新聞,港大修犯罪學碩士,取得律師執照。

葉細細是一個有條理的女子...... 鋼鐵般的意志...... 她不是那種追求浪漫的人。《嘔吐》

我但求做一個清醒合理的人。《後話》

“不要流淚。不要埋怨。”我希望成為一個明白事理的人 - 凡事都有跡可循。《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她退去她的睡衣,她的皮膚如絲。我只是怔怔地讓她擺佈,我心裡卻非常清楚,我們越接近幻滅了。我很想進入她的身體,同時我內裡卻升起一種欲嘔吐的感覺。此刻我突然明白細細的嘔吐;感情如此強烈,無法語言掌握,只得劇烈地嘔吐起來。細細緊貼我的身體,如此豐盛廣大,如雨後的草原。我無法不進入她,如同渴望水、睡眠、死。《嘔吐》

病人與我一起離去時,我才發覺,他跟我的高度相若,衣著相若,就像一個自我與他我。我們都是細細在追尋的什麼,可能是愛情,也可能是對於人的素質的要求,譬如忠誠、溫柔、忍耐等等。我們不過是她這過程中的影子吧。病人也好,我也好,對她來說可能不過是象徵。我們兩人在車裡都很沈默,很快我們便下了山,病人要到中環去赴一個晚餐的約。快要抵達目的地時,他忽然問我:“詹醫生,你和細細有沒有做過愛?”紅燈一亮,我登地煞了車,兩人都往前一衝。“沒有,”我說:“為什麼?”他更答:“因為細細有一次說,她曾經有過你的孩子。”綠燈亮起,病人不等我回答,便說:“我到了,謝謝,再見。”便下車去了。我呆在那裡,不知他的話是何意思。是細細的幻想還是真的。我這生或許沒有機會知道了。我亦不明白我自己。

我分明與葉細細做過愛(她的內裡非常柔軟敏感而又充滿痛楚),我竟要騙他。我如此懷念六十年代,現在我的生命卻如此沈悶而退縮。香港的主權轉移,到底是為什麼。美麗的葉細細。金黃色的過往已經離開我。我身後的車子響聲徹天。我此時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搖搖欲墜,難以支撐。我便下車來,在車子堵塞的一個紅綠燈口,想起我的前半生,我搖搖擺擺地扶著交通燈桿,這前半生就像一個無聊度日的作者寫的糟糕流行小說,煽情、做作、假浪漫,充滿突發性情節,廉價的中產階級懷舊傷感,但畢竟這就是我自己,也是在難以理解。而這時候其實已經是冬天了,秋日的逝隱在市裡並不清楚,新夜裡我感到一點涼意,胃裡直打哆嗦,全身發抖,我彎下腰去,看到灰黑的瀝青馬路,我跪下,脾胃抽搐,就此強烈的嘔吐起來。《嘔吐》

*Katherine Mansfield
New Zealand writer.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