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些洗衣廠在面對顧客的抱怨時總是裝聾作啞,這些人的腦袋似乎都已經不再健全,您瞭解嗎,我真是受夠了,我希望您不會是個裝聾作啞的人。
聽到這位女士的最後一句話,我們都笑了,我感到有些悲傷,因為我知道我經常裝聾作啞,只是為了能夠生存下去。是的,我甚至可以宣稱,裝聾作啞是我的主要生活技巧之一。對此,我當然不會露出一點風聲,即使在開玩笑的時候我也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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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大多數的男人都不明白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家庭。男人的痛苦始於他們愛上了一個女人。正是這樣的痛苦才使他們恍然大悟,因為這也為他們帶來快樂和滿足。後來,男人與他們所愛的女人結了婚。男人也明白這一點,即使並不再是那般毫無疑問。接著,女人生下了兩個或者更多的孩子。這些過程男人就不怎麼清楚。因為他們現在是四個人或五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和更多的人一起吃著晚餐。很快地,這些孩子會將這個男人稱為父親,這使得許多男人感到錯愕不已。現在,男人開始怪罪女人,並且恐嚇孩子。
劇中主角的話越來越多,喝的酒也越來越多,對他自己的家庭卻也越來越不理解。我看著那主角,聽著他述說的話,剎那間回想起我有一天突然領悟到,我的父母在結婚之前曾是多麼地快樂。當時我十三歲,和母親一起看著家裡的老照片。我的父母在結婚之前是兩個歡笑著的年輕人,他們坐在喝啤酒的大棚子裡,或是坐在花園酒館裡,懷著對未來的歡愉心情彼此注視著。就像幾乎所有人一樣,他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結了婚,生下了小孩。後來的照片中,我的父母親所展現出來的,都是憂心忡忡和力不從心的表情。
看著這些老照片,我恍然明白,我的父母嘗試著將幸福(兩人世界的自滿自足)和新的不自由(婚姻)結合在一起,為此他們必須付出一種幾乎無可廓清的悲哀作為代價。
此刻,這齣枯燥無味的、現在卻讓我覺得相當出色的劇作,不僅恰恰觸及我父母親的生活,同時也觸及我的生活。剎那間,我相信她想要的不只是一個孩子,而是至少兩個,或許是三個。我很高興我坐在一個黑暗的空間內,而且不需要說話。現在什麼也沒發生,我和她坐在劇院裡,但是我卻能夠感受到,一個惡毒的命運正悄悄向我襲來。
顯然,她已經厭倦了擔任儲蓄銀行分行主管的乏味工作,她在尋找一個新的幸福領域。為了重新體驗生活,她需要一些重口味的生活調味料,她需要孩子。兩秒鐘之後,一種對我而言迄今仍是未知的恐懼感,遍襲全身,不久之後,我的內心感到一陣麻木。必須要有某個人出現,將我從我的恐懼感重解救出來。
但是,一如往常般,沒有任何人出現。誰還會出現呢?要將人從麻木狀態中解救出來,是一種人類並不熟悉的舉動。我時而向她望去,她正瞪大了眼睛,微張著乾燥的嘴唇,看向舞台上發生的事情。剛剛在舞台上演出了兒子傑米,把他的錢都花在妓女和酒精上面的情節。
謝天謝地,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知道我眼前的弱點。我的驚恐來自於我突然間確信,她和我將會重蹈我父母親的命運。假使她不離開她那條朝幸福邁進的路線的話,我甚至必然就開始酗酒去。就此而言,我在舞台上看見的這齣戲,正是我當前最現實不過的生活。我甚至感覺到我正偷偷地享受著我自己的恐懼感,這不是我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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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要繼續前進的那一瞬間,那女人站起來,拿起了她的手提包,走進了餐廳。估計她是得上廁所。在她那現在空著的椅子上,我看見了一把湯匙。我看了兩三次,發現這個女人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坐在這把湯匙上,卻絲毫沒有察覺。要吃完這盤義大利麵,她並不需要湯匙,之需要一把叉子和張著大嘴在山一般的義大利麵上移動就夠了。我將臉轉向一邊,我不想讓人看見或聽見我在竊笑。我一向都知道:可笑的事物總是等著被揭穿的那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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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真的這麼說:你說實話吧,你有一個新的情人!我微笑著,或者說,笑得有點傻。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一個新的情人!要承受所有這一切真是痛苦。如果這位女士繼續做出這些愚蠢的評論,我會悄悄對自己說:靜下心來,你活在人們所熟悉的生活中,生活裡充滿了善意的愚蠢。我之所以想著這句話,只是因為至少可以藉此來使我的內心世界平靜下來。
然而我現在就已經知道,即使是這樣的安慰也沒法使我平靜下來。人可以想出各種卑鄙無恥又下流的句子,但是它們卻已經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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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和她的關係正出於岌岌可危的狀態。與我共同生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這個女人,現在卻成了我生活中一位特殊的客人。在我的感情深處,還始終對她懷恨在心,這種怨恨是麻木的、無聲無息的,而且我也不想說出來的。
曾經愛過人而且依然愛著人的人就會知道,要去適應一段愛情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需要花多麼長的時間。人們在痛苦中察覺到,他們為愛所做的付出,是沒辦法那麼簡單就可以再來一次的。痛苦所造成的結果,是人們從此害怕再對愛情付出。痛心的人必然會突然感到害怕,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勞。我不喜歡在她即將到來之前,還在思考著如此沈重的問題。也許正因為這樣的原因,一股悲傷和苦澀的感覺現在正向我襲來。我試著想一些簡單平易的句子,譬如說:沒有必要為了獲取幸福而鬥爭。
但是我沒辦法在不會同時感到噁心的情況下,刻意進行簡單平易的思考。因為不知道還有甚麼其它的方法可以幫助自己不去思考,我便走去了隔壁的視聽室。
2011年5月29日 星期日
《不幸年代裡的小幸福》Wilhelm Genazino
2011年5月28日 星期六
《一座島嶼的可能性》Michel Houellebecq
正是在那個時候,我決定娶依莎蓓拉;我們認識已經有三年了,這個數字恰恰是一般人婚前交往時間的平均數中,婚禮是悄悄舉行的,稍稍有些憂鬱;她剛剛過了四十歲。我現在想起來這兩件事情是有關聯的,我想要表達我的愛意,以減少她對於邁入四十歲所感到的震驚。她沒有訴諸抱怨,也沒有顯出痛苦的模樣或是任何明顯的徵兆;那同時是更尖銳,更揪人心。有時候-尤其是在西班牙,當我們準備好要去海灘,而且她已經換上了游泳衣時-我感覺到,當我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時,她略微有點沮喪,就彷彿她的肩胛骨上挨了別人狠狠的一拳。一種轉瞬即逝的痛苦的怪相,扭曲了她臉上美麗的線條-她那細膩的、敏感的面孔的美,是經得起時光考驗的美;但是她的身體,儘管她堅持游泳,儘管她堅持跳古典舞,還是開始經受了歲月的最初打擊 - 這打擊,她心裡其實再清楚不過了,將迅速擴大範圍,直到她全面地走向衰敗。我不太清楚,我當時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讓她看了竟然那麼痛苦;早知如此,我應該儘量克制不要讓那種表情出現,我可以重申,我愛她;但是,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我同樣也不怎麼可能對她反覆不斷地說,她始終還是那麼的漂亮,那麼的動人;我從來就不覺得,我能夠對她撒謊,哪怕只是撒一丁點兒的謊。我熟悉她聽了以後會流露出的目光:那是生了病的動物的目光,那麼謙卑,那麼憂鬱,它跟同伴保持好幾步的距離,它把腦袋搭在爪子上,輕輕地喘氣,因為它覺得自己已經受傷了。它知道,它從它的同類那裡,將等不到任何的憐憫之情。
Deux Anglaises et le Continent - Henri-Pierre Roche
「夥伴 (copain) 這個詞粗俗嗎?」安娜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問我。
「不是,這個詞頗為通俗,是小學生用於。夥伴比同學(camarade) 更能表達出熱情、有趣和親密的感覺。」
「那麼我是你的夥伴了。」
「是的,在大多數的時間裡,我們是夥伴,然而我們的關係並不只是夥伴而已。夥伴不會吻對方的唇,也不會讓我因心中小鹿亂撞。夥伴不會要求更多。」
「你真的想得到更多嗎?」
「有時是,有時又不是。我很高興我們之間可以慢慢來。然而好奇著想要得到更多的人也是我。」
「是啊,這是含糊又執拗的想法。這將會為我們帶來什麼結果呢?」
「將我們準備好的火柴點上火。」
「啊,然後呢?」
「然後,我們不能預見火焰會讓我們變得如何。」
「讓我們變得如何⋯⋯」 安娜的聲音改變了,不住地重複這句話,就像是傳來的回音,「來吧克羅德,就是現在了!」安娜將我拉到她的身上。
她臉紅,神情嚴肅。
我動作輕柔地試著。
「做吧,做吧!」她對我說道。
我還在猶豫。
「你做就是了!」
語調的差別說服了我,心中存有的細微障礙於是消失。我進入了她的身體。她看我的眼神就如同我是她的夥伴,僅此而已。
然而我們懂得,這場遊戲已經成了我們唯一的遊戲。
《影迷》Walker Percy
朱勒姑父的領子就跟膠帶一樣伏貼在深色脖子上;袖口像摺疊整齊的餐巾,恰到好處地從上衣袖子中探出頭;襯衫正面常讓我不時有股衝動,想將臉邁進那雪白寬闊、柔軟密緻的棉布之中。朱勒姑父是我認識唯一在這世上無往不利的人。他賺了大把鈔票,交遊廣闊,曾加入狂歡節的遊行隊,在心胸和金錢上都很慷慨大方。他是模範天主教徒,不過很難理解何必要自找麻煩,畢竟他所生活的這人世已如此美好,天國為他保留的福分想必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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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此住在那裡直到今日,獨自一人,滿懷思緒,日日夜夜都在思索,無時無刻不在思索。我的朋友不時會來拜訪,全都像青年藝術家一樣蓄鬍子、騎腳踏車,之後就往法國區去,聽音樂、找妓女,而我依然全心祝福他們。至於我,則跟謝克斯奈德太太一起留在家,打開電視。並不是我有多喜歡電視,而是電視不會讓我從思索中分心。也因此我沒辦法跟朋友們一樣去尋歡作樂,那太分散心神,而我連停止思索五分鐘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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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當一個人住在某處、某個社區,那地方對他而言並沒有受認證的歸屬感。他很可能會悲哀地在那裡生活,體內的空洞不斷擴張,直到吞噬整個社區為止。但如果他看了一部電影,其中拍到了所居住的社區,那麼至少是暫時,他得以歸屬於某個叫得出名堂,而非不知名的地方。
她聽起來有些好轉,但其實不然。她在作繭自縛,這次是扮作我的哥兒們,交情最好且最瞭解我心思的密友。即使是現在,她也不顧一切要扮演好這角色。在漫長的夢魘中,所有她碰觸的東西,都毫無例外變形成恐怖之物,現在輪到我們倆長年的友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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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大多數人都沒有說話對象,或者說沒有願意好好傾聽的人。當一個人終於明白你是真的願意聽他高談闊論,那臉上浮現的表情真是頗值得一觀。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濫好人整天帶著小哨子到處逗人開心。那種慈善人士不會真的想聆聽,不會像我這麼自私。他們與人為善,害自己無聊的要死,而他們的聽眾也沒有真的為之精神一振。舉出一個濫好人鼓舞老太太的例子給我,我就能再舉出兩個身處於絕望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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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再現?再現是重新搬演一次過去的經驗,直到最後已然消逝的時光碎片被剝離出來,能夠被單獨品味,而沒有平常像黏的花生糖般附著在時間上,那些不相干的瑣事。比如上禮拜,我無意間經歷了一次再現。我在圖書館隨手拿起一本德文週刊,注意到其中有頁妮維亞乳霜的廣告,一個女人抬臉向著陽光。於是回想起二十年前,在父親書桌上的一本雜誌裡,也見過相同的廣告。同樣的女人,同樣有氣質的臉,同樣的妮維亞乳霜。霎時二十年間所有事,三千萬死亡、數不清的痛苦磨難、流離失所,全都煙消雲散。不可能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發生,因為妮維亞乳霜秋毫無改。只有時間本身留存下來,像一大塊不會黏牙的花生糖。
那麼,《無法無天》之後,我這十四年時光嚐起來又如何呢?
一如往常,我無法明確回答。我對那些老舊的座椅感到可笑,夾板分裂,坐墊傷痕累累,卻仍然屹立不搖,彷彿在等著看這十四年間我做了什麼。而我也隱隱感到好奇,對他們的屹立好奇,對無盡的夜晚,那些下著雨的夏日深夜,十二點、一點、兩點,這些座椅在空蕩蕩的戲院兀自屹立感到好奇。這些堅忍不拔有其意義,不能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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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一陣子了,我有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人人都是死者。當我跟人說話時就會有這種感覺。句子講到一半,這種感覺就會襲來:沒錯,毫無疑問,這就是死亡了。你無能為力,只能呻吟,並儘快找藉口逃離。這個時候,交談的雙方就像是機器人,無從選擇口中說出的話語。我聽見自己或其它人說出:「我認為俄國人是個很棒的民族,但是⋯⋯ 」或者,「對,你說北方人虛偽這千真萬確,然而⋯⋯」這類的句子,而我心想:這就是死亡。最近,我只能不斷持續這種日常對話,因為我的臉頰已經培養出自我意識了。星期三站在路旁跟艾迪洛威爾閒聊時,我就感覺有段時間是閉著眼睛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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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車子至關重要。剛搬到香緹利的時候,我買了一輛新的道奇轎車-紅色公羊六型。那是輛舒適、傳統、經濟的雙門轎車,在我眼中正適合香緹利的年輕生意人,各種證明文件齊備的退伍軍人,開著一輛好車的美國公民,這一切都切切實實。然而第一次跟瑪西雅開車到墨西哥海灣時,我沮喪地發現,我的道奇新車是個標準的失落感產生器。雖然車子夠舒適,像時鐘般運作順暢;雖然我們愜意地兜著風,四周景色宜人,就跟道奇汽車廣告上的美國夫婦一樣,但失落感很快就令人幾乎窒息。我們倆相敬如賓地坐在車裡,臉頰僵笑得發疼,彼此都渴望著對方。出於絕望,我將手伸到她洋裝下,但即使是這樣的小動作,得到的回應仍是同樣的彬彬有禮。我真想停下車,用頭去撞人行道。我們是可以那樣做,或做其它任何事,但我們只是一股腦向前衝,形成小小的絕望旋渦,像個颱風眼般掃過這世界。結果,要是我真停下車去撞頭,或許瑪西亞和我就不會如此滿懷失落地回到紐澳良了。之後過了好幾個星期我們才敢再次出遊。
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喜歡開車,而喜歡搭公車或電車。如果我是基督徒,就會徒步去朝聖,這是最好的旅行方式,可是女孩子不喜歡。不過我的紅色小MG是例外。那其實是輛不怎麼樣的車,沒什麼優點,只有一樣:對失落感免疫。你絕對無法想像,當瑪西亞和我乘著這台明亮的小金龜車在公路上奔馳時,感覺到了什麼。我們驚訝地看著彼此:失落感消失了!我們迎向世界,迎向天地之間混濁的夏日氣息。噪音震耳欲聾,風勢猛烈如颶風,飛沙走石鋪天蓋地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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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擾我的不是良心。我要說的是,做什麼似乎都是白費力氣,就算真的有意義,我也不會記得。如果有人來跟我說:請你放下手邊的事四十分鐘,開始全力以赴,我保證你會發現治療癌症的藥,並譜寫出最偉大的交響曲- 我也不會感興趣。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對我來說還不夠。」
2011年5月22日 星期日
I don't need to understand.
《爸爸台北/媽媽紐約》陳俊志
絕望的愛情,石化的過程,那麼緩慢那麼痛苦,內裡有千萬種變化,旁人看來只是面無表情。
她說,我永遠都這樣,愛情上遇到可怕的傷害,之後,就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像變色的石頭,冷酷的換色,徹底地變成傷害他或被他傷害的人。
我自以為正義的,徹底譴責父親,妖嬌外遇阿姨阿珍給善良的母親帶來的傷害,在我心中歷歷如繪。我的世界楚河漢界黑白分明,裁定爸爸和阿珍是偷情者,敗德者,在邪惡的誘惑下毀滅了我們家庭的完整。媽媽含辛茹苦,完美無暇,值得整個世界的敬重。我當時並不知道,日後的感情路上,我輪流替換著不同的角色,和每個人都一樣。愛的棋戲中,有時我是背叛者爸爸,有時是辛苦的無辜者媽媽,更常是誘惑者阿珍阿姨。
2011年5月15日 星期日
2011年5月9日 星期一
《亞庫班公寓》Alaa AL ASWANY
假如可以用“保守”來形容同性戀,那麼哈提姆是個保守的人;他不會犧牲尊嚴,不會往臉上抹粉,也不會自貶身價,使用許多古黛娜所使用的調情手段。在外表與舉止上,他向來寧可走折衷路線,熟練地遊走於優雅與陰柔之間,他今晚的打扮就是一例。他穿了酒紅色的套裝,纖細的脖子上打了黃圍巾,圍巾大部分塞入粉紅色的天然絲襯衫中,襯衫兩側的寬領末端翻到外套前襟上。由於衣著時髦、身軀苗條,加上精緻的法國五官,他看起來像是閃閃發亮的電影明星,只可惜浪蕩的生活在臉上刻下了皺紋,上面也還掛了同性戀常有的詭異陰鬱的神情,看了令人討厭。
從朵拉的立場來看,她忍受了孤單與痛苦,婚姻失敗了,在年邁之際眼見子女棄她而去,走完了這段人生路,她居然沒有成就、沒有事業,這一點讓她很悲傷。令她大大不滿的是,薩奇看來完全不像是健康退化、賴活等死的老人,依然是個噴香水、追女人的花花公子。她一瞧見他在鏡子前微笑哼歌、精心打扮,或者注意到他興高采烈、驕傲自負,一股怨氣便立刻上賴,非得找他挑釁吵架、攻擊濫罵,否則無法消除這把心頭火。她批評他行為孩子氣、時時突發奇想。她不是站在道德立場提出這樣的批評,她挑剔他,只是因為他堅持這樣過日子,不像她只能守著自己的絕望。她對他有滿腔怒火,彷彿就像出席喪禮,卻見到了捧腹大笑的男人。
“活到了這把歲數,你居然還是一派天真,為甚麼邪惡的事情會讓你感到驚訝?你的想法跟孩子一樣,以為好人就是會開心微笑,壞人就長得一臉醜樣,濃眉纏在一起。人生可是複雜多了,最善良的人、與我們最親密的人也有邪惡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