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7日 星期一

《愛的變奏曲 Enigma Variations》Andre Aciman

深刻而錯綜複雜的五段情感故事:在小島與木匠的初戀。目睹女友外遇當晚暗潮洶湧的晚餐派對。暗戀同網球場的曼佛瑞兩年。與曼佛瑞在一起時和大學沒有在一起卻不斷靠近分開的女友,現已結婚生子的克蘿伊。與年輕作家海蒂的黃昏之戀 - 然而已經娶了在晚餐派對遇上的女性克萊兒。

初戀

我以為我哭是因為疼痛,或者因為我開始慌了,但其實我知道還有另一個原因,雖然我摸不清這個原因,或者這原因為什麼會讓我落淚。禮拜堂裡和我心裏有著悲哀,海對岸的大陸有著悲哀,我的身體裡面有更多的悲哀,因為我不懂我的身體以及那個時刻我所需要的很單純的事。我想到了等在我面前的許多歲月,知道這種感覺永不會消失,就算這炙痛消退了,我也沒法忘掉這種羞恥,原諒自己或他讓我做出這種事。將來的歲月裡,我會坐在同一地點,並記得之前我這輩子從來不懂得那種會讓你真的去撫摸自己身體的寂寞。我把破布扔在地上,進家門之前,用園丁的水龍頭和他那塊骯髒的肥皂洗淨了手、手臂和膝蓋。

無論我走到哪裡,每個我見到並渴慕的人,到頭來我都免不了會用你發出的光芒去測量他們。若說我的人生像一條船,你就是那個上了船、開了它的航行燈之後,從此就沒了消息的人。這一切不妨還是擱在我的腦海吧,也只停留在我的腦海裡。可是我一直自己活在你的光芒中被愛著。在公車上,在繁忙的街上,在課堂上,在擁擠的音樂廳裡,一年裡總有一、兩次,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每次我瞥見有點像你的人時,心還是會猛然一跳。我們一輩子只愛一次,父親曾經說過,有時太早,有時太遲,而其他時候則總是有幾分蓄意的。

春睏

我跟那個男人道別,他以沮喪、垂頭喪氣的神情點頭回應我,意思是,他們太年輕,所以不懂得老婆、癌症,還有家鄉。不知道怎麼搞的,但我在跟手上的熱狗、公事包和健怡可樂奮戰時,我但願自己停下來,坐在長椅上,並且告訴那個希臘人,我也失去了某個人。他會懂得的。

但就在我繼續朝球場走去時,我醒悟到自己並沒有他的那份絕望。想到茉德跟她的花花公子一路寬衣解帶上到他位於中城摩天大樓不知第幾層的公寓時,我一點也不感到心煩。我可以相見他們倆走在長廊裡,直到終於抵達他的公寓門口,有點尷尬和猶豫,但很感激他們的腳步聲被厚地毯淹沒掉了。袖扣、領帶、她的大腿圈住他赤裸腰部的景象,也不會讓我心煩。我會去打網球,他們會去做愛。我們之中誰是比較快樂的?誰知道呢?

...... 我想著那個整天在賣熱狗的可憐男人,已經在計畫著要打包什麼,要送掉些什麼,要記得什麼,要放手什麼,東西、地方、人,一輩子。也許我也該想想整理一下我的東西。似乎沒有一樣讓我心煩。比起害怕茉德跟別的男人找到了幸福,我更害怕被逮到我看到這對鴛鴦的可能性。她看來如此感情奔放、洋溢、癡迷,我很久沒見過她像這樣了。有部分的我甚至很高興見到她的微笑,摸他頭髮時,一肘漫不經心地擱在支撐他們背後大鏡子的薄邊架上。看起來就像是莫布森珠寶公司手鐲廣告的模特兒。她很美,可是為什麼我不吃醋呢?

這是因為事情來的太快了 - 這不是震驚,甚至不是震驚的開始?還是因為要是你不准許、不逼、不討論,甚至是跟你自己討論,這些都不應該擾亂到宇宙?真的能不想這件事嗎?茉德在欺騙我,我的茉德和別的男人上床,做那些她不跟我做、不能跟我做、不會跟我做的事,因為他懂得怎麼把她帶到那裡,茉德騎著我,當我往上看著她時,她閉著雙眼,而我則完全在她裡面,只不過那不是我,而是別人。

過不久,我知道,我就回去搜遍我臥室裡她放東西的那個抽屜,我以前對別人做過,現在還會再做,雖然我已經知道這缺乏原則,不是因為我需要知道,或者甚至因為我在乎。我可能會落得吃醋的下場,因為我就是得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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