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我也不明白我自己。我有時恨自己簡直超過恨任何人、任何物。我天天就這麼坐著﹐心裡一刻不停地跟自己交談﹐問一句答一句﹐有時乾脆不停地罵自己。見素﹐你不知道﹐世上那些不怎麼說話的人其實說了最多的話﹐說得口焦舌燥。他們在跟自己交談啊﹐最累的是心。我問自己些什麼﹖我問得亂七八糟﹐又平平常常。比如我問自己從什麼時候變成了不愛說話的人、哪一年忘記了自己的生日、爸爸死的那年收成好不好、親媽去世那年的事情、第一次發現白頭髮的是哪一年、叔父的話、叔父的性格、後母、後母的死、含章小時候的樣子及十八九歲的樣子、她的病、老隋家最老和最小的人、桂桂為什麼沒有孩子......。等等。你想不到我為什麼跟自己談這些。我坐在方木凳上﹐一琢磨就是半天。我忘不掉事情﹐全記在心裡﹐心裡裝不下﹐又吐不掉。幾十年的事情了﹐一齊齊擠著我的心﹐我在哀求老天爺了﹕快讓我忘掉一些吧﹐我心裡裝不下那麼多﹗老天爺一聲也不吭。我心上難受﹐就開始罵自己了。......”
這種家族國族的事情有完有了麼﹖但你看了一陣總會麻木的。如旁觀他人之痛苦﹐不只照片﹐在大量描述殘忍的文字下﹐寫的人漠然﹐看的人也漠然了。無論作者如何有耐心地一一細述﹐可長可短﹐讀者只是著眼掃過。到最後不都一樣的麼﹖人性的壞﹐改朝換代。唯有經歷為憑﹐唯有眼見為憑﹐於是記事的人辛苦了。書寫和閱讀﹐最後都只是搜宇觀奇。
人在某種程度上﹐只能不停的想自己﹐問自己。
2007年11月4日 星期日
古船 - 張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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