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哪兒,”拉斯科利尼科夫邊往前走,邊想,“我是在哪兒看到過,一個被判處死刑的人,在臨刑前一小時說過,或者是想過,如果他必須在高高的懸崖絕壁上活著,而且是在僅能立足的那麼狹窄的一小塊地方站著,—四周卻是萬丈深淵,一片汪洋,永久的黑暗,永久的孤獨,永不停息的狂風暴雨,—而且要終生站在這塊只有一俄尺見方的地方,站 一千年,永遠站在那裏,—他也寧願這樣活著,而不願馬上去死!只要能活著,活著,活著!不管怎樣活著,—只要活著就好!……多麼正確的真理!人是卑鄙的!誰要是為此把人叫作卑鄙的東西,那麼他也是卑鄙的,”過了一會兒,他又補上一句。
“我們一直想像,永恆就好像一個無法理解的概念,是一個碩大無朋、其大無比的東西!可為什麼一定是其大無比呢?萬一它並不是這樣呢,您要知道,它也許是一間小房子,就像農村裏的澡堂,熏得漆黑,各個角落都是蜘蛛,而這就是永恆。您要知道,有時我覺得它大致就是這樣的。”
走廊裏很暗;他們站在燈旁。他們默默地對看了約摸一分鐘光景。拉祖米欣終生都記得這一分鐘。拉斯科利尼科夫閃閃發光、凝神注視著他的目光仿佛每一瞬間都竭力 想穿透到他的心靈、穿誘到他的意識裏去。拉祖米欣突然不寒而慄。仿佛有個什麼奇怪的東西在他們之間一閃而過……有個什麼念頭,好像是暗示,轉瞬即逝;雙方 突然都理解,有個什麼可怕的、豈有此理的東西隔在他們中間……拉祖米欣臉色白得像死人一樣。
沒有比我們自身更大的牢房。一個秘密就是一把刀﹐握在保守秘密的手裡﹐刀鋒或刀背。殺人﹐也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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