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7日 星期日

《Fate and Furies》Lauren Groff

她在廚房裡,背對著通往遊廊的門,沒在洗碗,而是在傾聽。啊,那翹起的小耳朵,那及肩的白金色頭髮。收音機開著,聲音關小了。他也聽著,聽到一個令他胃裡發緊的熟悉聲音,一個母音帶著拖腔的人正在說著故事,然後他胃裡發緊的感覺轉為驚慌,明白那是自己的聲音。是今天早上錄的電台節目。哪部分?他不太記得了。啊,對了,是他在佛羅里達州孤單童年時期的一個故事。他在廣播中的聲音感覺上尷尬而親密。他小時候會去一個沉洞中央的沼澤,有一天,一隻水蛭黏在他大腿上。他當時太渴望有同班了,所以就讓那水蛭貼在那裡吸自己的血,走回家,吃了晚餐,從頭到尾都因為同伴緊貼著他的皮膚而感到安慰。但夜裡他翻身,壓爆了那隻水蛭,流了好多血,害他充滿罪惡感,好像自己謀殺了一個人。

那女主持人大笑,不過半帶著震驚。瑪蒂德伸出手,用力關掉收音機。

“小瑪?”他說。

她吸了口氣,然後他看到她的胸廓縮緊,吐出氣來。“這不是你的故事。”她說。她轉身,臉上沒有笑容。

“當然是我的,”他說:“我記得好清楚。”真的,他還能記得腿上濕熱的泥巴,還有發現那隻小小的黑色水蛭黏在皮膚上時,滿懷恐懼化為一腔溫柔。

“不是。”她說,然後從冷凍櫃拿出冰淇淋,從烤箱拿出水果派,又把小碗和湯匙取出來。

他吃著的時候,一股惡劣的感覺緩緩從腹部擴散。他叫了一輛車送其他人回紐約市區。等到車子開走時,他知道瑪蒂德說得沒錯。

他走入浴室,瑪蒂德正在睡前的熟悉,然後他坐在浴缸邊。“對不起。”他說。

她聳聳肩,把嘴裏的牙膏泡沫吐進水槽。

“沒那麼嚴重吧,不過是一隻水蛭,”他說:“一個關於水蛭的故事。”

她在雙手抹乳液,先是一隻,然後是另一隻,看著鏡中的他,接著說:“我的孤單,不是你的。你向來有朋友。重點不是你偷了我的故事,而是你偷了我的朋友。”然後她大笑起來,笑自己,但是當他上床時,她那邊的燈關了,她側躺著背對他,而儘管他伸手放在她的臀部,然後放在她兩腿間,又吻她的脖子,低聲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但她已經睡著了,或者更糟,她假裝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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