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11日 星期四

《中國窪地》劉仲敬

一 外伊朗時代內亞秩序

-三種組織形態:封建土豪、部落、教團
-波斯文明(後文官超越武德被阿拉伯人征服,變成土地財政管理大師,很多大師來自神廟組織,懂得理財)
-鐵器和玻璃來自中亞,中國唐朝的鐵器匠師基本上都是波斯名
-伊斯蘭國際主義 vs 阿拉伯部落主義

安息帝國 Arsacid | Parthian 
薩珊王朝 Sasanian Empire 
(首度泰西封在阿巴斯首度巴格達附近)
薩曼王朝 Samanids 

Harun al-Rashid 763 - 809 阿巴斯第五代阿里發(一千零一夜的男主角)
Al-Ma'mun 786-833 阿巴斯第七代阿里發(國際主義佔了上風,進入伊斯蘭文化全勝期,主張以普遍理性而不是古蘭經作為權威來源)
-普遍理性削弱研究古蘭經和聖訓的教法學家,也就是對伊斯蘭法庭獨立性的侵蝕(因為討厭阿拉伯部落的傳統勢力)
-阿巴斯王朝後期的政治結構變成以波斯文官和突厥 Turk 軍官+禁衛軍的博奕。最後突厥居民取代伊朗系居民。
-突厥:軍事兄弟會制。傭兵(安祿山),基本上信什麼去哪都可以。因為是外人,所以到新地點“理性客觀中立”
-突厥禁衛軍:公正 理性 效率 

Ferdowsi 904 - 1020 Shahnameh《列王紀》十二萬行波斯史詩

元朝:中亞包稅制和東亞的單一稅制。(前者保持了地方性的彈性,後者有明代的“丁額”,反而僵化。

布拉哈1868、希瓦1873變成蘇聯附庸,1920被蘇聯吞併;浩罕汗國1876被蘇聯軍隊攻滅(中亞遺產:撒馬爾罕、布哈拉城的冶鐵技術、刀劍鑄造技術、火砲技術;波斯、河間居民驕傲的律法學、醫學、工藝技術消亡)

波斯讓伊斯蘭教義法制變得完整,然而蘇菲教派的出現讓國力衰微(像氣功一樣不能靠文字傳世),教團讓後來有了沙烏地阿拉伯這類國家。

二 內亞海洋和帝國秩序

最初的文明產生於西亞:文明乃規則生成和演化的過程。
-規則產生在文字和文明前的“原始豐饒”,文字和文明後邊出現了管制系統,無文時代的自由自在很快的變得單一。耕作、畜牧、馴化動物都在文字前,文字後只有官僚制度和國家組織。
-看起來最燦爛的地方,往往也是規則消耗的最厲害的地方。消耗過去的累積。

西亞:兩河流域和埃及

高地型
濕地型
草原型 

高地比較容易生存,濕地需要戰勝文字和擁有技術,但有了以後便能享受肥沃土地的收成。
蘇美爾城邦(今日五千三百年左右,歷時三千年)方正土地,證明人為設計,神廟主持、負責各種社會事務(像今天的政府,社會福利、公共開支、知識份子、旅客招待所、金融服務中心、契約保管者)聖經“伊甸園”在今日伊拉克中南部到阿拉伯半島北部一代,開發的非常單調。沒有什麼戰爭。

然而在濕地豐饒文明被擠壓而出產生的草原文化,以軍事貴族為主。濕地沒有軍事力量,規則由神殿組織負責。草原型文化發展了軍事技術(軍車、要塞)、商業、貿易,加快傳播速度。

商周:殷商戰車比兩河時代晚了一千年,可以確定從那裡引進。周較靠近內亞,後來也可以出車抵擋。殷商人口只有百千為一群,但全民皆兵,甚至有女兵。周則有生活階級、貴族與軍事階級。

“周取代商,一個地理位置比較接近內亞草原的部族,通過解除內亞的先進軍事技術實現了軍事革命,繼而又通過軍事革命實現了政治制度和憲法制度的革命。這些制度上的革命,直接影響到孔子所崇拜的周禮和以後儒家的形成。

內亞軍事強大因小族群常有戰爭,戰爭硬體軟體隨著玉石進口到中國。只是進了中國以後就沒有什麼進步。中原用南方的金帛買北方的蠻族武士。

“王朝崩潰所代表的是先進技術在短時間內湧入技術低窪區,這就是發生在內陸方向“鴉片戰爭”:一個因為自我封閉,技術逐步停止的廣土眾民的帝國,被那些人口很少,但是技術相當先進的少數族群突破了邊境,在這個邊境洞開和帝國解體的過程中,帝國原有領土的技術,發生了重大革命。“

停滯 - 入侵 - 革新

中亞草原的軍事體制(軍事兄弟會,義子)影響了西亞的伊斯蘭文明和東亞的華夏文明。

寮金元清安祿山、史思明一類藩鎮後代制定了憲法體制(內亞體系,郡縣化,向英國統治印度)貴族共治而不是單一皇帝血統。憲政都是從貴族和皇室之間的分權協定。

蒙古征服中亞的過程中很少屠殺工匠,財政、火砲和軍事技術、修築城牆和碉堡只用色目人。汴京只留下製造精巧的奢侈品和消費品見長。

楊家將其實是北韓系統留下來的蕃將。殘堂五代,文武就是種族之別,武將多是鮮卑人或是胡化的漢人。宋代沒有了胡兵也沒有了戰馬,切斷技術輸出便遲早滅亡。清朝則是收服大量蒙古部落,他們漸漸腐化,而哈薩克人崛起。內亞草原軍事系統一衰退,蒙古部落也沒了,曾國藩的民兵也不行,清朝這個“內亞部落的政治代理人”沒有了內亞,從西方輸入技術後,便沒有了價值。連元朝郭守敬都是借鑑穆斯林的天文學技術。明人驅逐元人以後就再也不準,要等到清朝重新得到 Jesuit 的天文學家才能補上。

海洋代替草原(輪船代替駱駝商隊,十六世紀後,蒙古草原通道荒廢,南洋貿易興起,海洋城市取代陸地城市)
Hansa Teutonica 漢薩同盟:13世紀-1669 
草原時代,利維夫是波蘭從烏克蘭找貨的入口城市,北部則是但澤港。

三 從華夏到中國

“中國,四大古文明”純粹是晚清和梁啟超的創造。110年的想法。

最早的文明在以色列北部和敘利亞西部一代 - 兩河流域 - 埃及 - 印度和希臘 - 東亞、非洲、美洲

北方:兩河文明影響,階級高,戰爭力度大
南方:經過印度、中南半島的緬甸進入,米飯熱量比小麥高·

環渤海圈、環北太平洋:瑪雅殷商文化共同體(殷商、Aztec),祭祀儀式極度相似,玉器是巫術,神權貴族武士團,大量在祭祀和墓葬中用活人殉葬
馬來、坡里尼西亞人:南島語系、海路到各島

殷人:不把體質不同的其他部落當人類,羌人(齊國、姜)在甲骨文中是半人半羊,祭祀常殺牛羊人,人骨和動物骨頭一起做成工具。可能在孔子時代都還有各種不同種族的大巨人等。三國都還有土庫曼族之類特殊面貌的人群,魏晉之後就幾乎沒有。殷商像 Aztec 一樣,一個異常暴力,動不動就十萬人獻祭的民族殺光了附近的群體。

周朝:較為文明,西周和春秋休養生息了幾百年,只要向領主交特產就可以獲得保護。諸子百家。

戰國:又開始了軍國主義。文明群體被破壞。
西漢、東漢:北中亞和北印度的體系取代。
東漢末年:社會組織和政治組織都僵化,生活無聊,生育率低,天荒。
:唐初期關中地區的墓葬仍是四五個字的鮮卑姓名,後來胡族人口才慢慢改成韓名,華北地區血統與漢朝不同。封建制度 - 官僚制度。帶兵入關的那些郡主不再願意去遠方打仗,變成官僚和徵兵制,官僚化財政壓力大,徵來的兵卻容易叛亂。所以帝國官僚制度敗在:朝廷無力支付軍餉,雇傭兵叛亂。承受財政壓力的順民壓力一大變成流民和難民。系統崩潰
元朝:終於又打通東亞到中亞的道路,把中東和東亞先進的天文學等傳進來。小蠻族才有創意:郭守敬曆法來自中亞穆斯林;棉紡取代亞麻,百越部落和印度支那那裡來的。占城稻、雙季稻、三季稻來自馬來半島和中南半島的山越人。
明朝:保護皇帝的神機營,技術來自安南的火槍手(越南胡朝王子胡元澄 1374-1446 被俘虜,因善造神槍變成工部尚書)可能來自阿拉伯的南洋運輸線。鄭和的船也是近東地區模仿歐洲的。

技術歧視鏈:歐洲 - 近東 - 波斯 - 印度 - 中國

Flanders + Lombardy: 戰爭密集、蕭邦最多、軍事金融革命來的最快的地方,軍事技術演化最快,然後不停向外擴張。 (其實應該還有西班牙)

外來文化 - 遊牧進關開始定居,變成封建制度。長老和武士變成領主。

永嘉之亂(東亞古代史的結束,在借鑑外來文明後有自我創新能力,孔子做春秋,希臘羅馬文明季後)
永嘉之亂 - 唐宋變革(中世史:五胡亂華到鮮卑地度過,外來輸入但還有孔子的華夏之心)
宋後(近代史:遼金元入侵到西洋入侵,對華夏衣冠並不尊重,認為還不如自己的文化)

中原無力的士大夫在西方人趕走滿人之後創造了“中華民族”,然而靠自己的思想體系是沒用的,最後還是靠蘇聯輸入的列寧主義政黨,而它汲取資源的辦法就是粉碎華夏社會原來的社會組織。

孔子到魏晉南北朝:門第取代貴族
唐代到宋明:仕紳取代門第

1 原有居民的滅亡和人口取代
2 新成立的社會組織在組織力和動員力方面不如原來的組織

第一和第二帝國
962 德意志國王奧托一世在羅馬由教宗約翰十二世加冕成了神聖羅馬帝國,到1806年被拿破崙強迫解散
1814 年反法諸國在維也納開會,成立日耳曼邦聯 Deutscher Bund 1815 - 1866

霍布斯世界:《利維坦》國家形成之前的沒有秩序的世界
達爾文世界:國家普遍形成,國際秩序尚未形成的世界
威爾遜世界:建立在平等獨立基礎上、有秩序的國際關係體系(以美國為主)。14點計畫:公開外交、公海航行自由、貿易自由、全面裁軍、民族自決、建立國際聯盟

沒有秩序或秩序弱的地方總會被其他地方的秩序取代。秩序不能真空,秩序一空,ISIS 之類的惡秩序就會出現。

Q&A

最早的權力不外乎這三種權力:要麼是巫師,就是特別聰明的人;要嘛是武士,就是特別勇敢的人,要嘛是法官,就是特別公正的人。

強的照顧弱的:封建主義
歐洲各個封建王國:產生近代歐洲憲法
中世紀王國:司法統治(日耳曼的酋長或封建王國的國王,負責仲裁糾紛)
殖民主義就是輸出秩序:請求調解

內外體系的聯動性:國家內部各階級和社會團體保持平衡;國際上各邦國保持平衡

被管理、解釋的人總是要被消滅的,只有蠻族永遠不滅。

專業秩序和政治秩序。秩序與秩序間的過渡,如果專業秩序夠強的話,政治秩序(一群專門搞秩序的人)垮了也沒什麼大問題。

“像東亞這樣形勢比較孤立和隔絕的地方,它最先接觸到輸入店的這個地區始終有潛在的分離傾向。要壓制這種分離傾向就必須減緩體系內部技術更新的速度。而這兩者之間是沒有兩全其美之道的。你不管偏向哪一方面,在另一方面都會付出及其慘重的代價的。“

”中國由兩套機制維持:第一套機制就是世界資本主義的秩序,吸收了沿海地區的中國人加入他們的代工環節;第二套機制就是吏治國家的汲取機器,它從這個代工環節中間收了大量的稅款,對它進行二次再分配,用來維持官僚和軍隊機器,同時把一部分剩餘投入了內地和內亞邊地,使這些地方能夠活得下來,否則恐怕除了沿海幾省以外,內地這些省份的人早就餓死了。

未來發展的趨勢,實際上就是這條世界資本主義的資金流向正在改道,今後它的發展方向是越南和印度流動。資金流一旦從你的境內離開的話,接下來發生的一般都是不好的事情。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只要你是資金流流過的地方,你的生命就會比較貴,你的秩序就會維持的比較好;資金流的線路從你那兒離開以後,很容易發生戰亂和生命貶值的現象。”

“自發產生的秩序就是自由。當你感到不自由的時候,說明什麼問題?說明你享受的秩序是外來的。當你依靠外來的秩序維持自己的生存和發展的時候,你就會感到你是不自由的;當你依靠你自己社會的自發秩序來維持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你是自由的。“

東方和西方的區別在哪裡:西方能夠自己治理自己,還能夠統治別人;而東方沒有能力統治自己,只能被人統治,沒有能力為自己發言,只能由別人代他發言。

文明只有核心區和邊緣區:核心區就是輸出較多而輸入較少的地方。

帝國是秩序的窪地:失去活潑,穩定,等待滅亡。

中華或漢民族都不是民族:民族代表你和我之間有一種高層次的信任和相互維護的願望,彼此沒有這種關係的人要深一層。而內鬥比外鬥強的民族不能算是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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