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騙的男人》
他每時每刻都在說謊,對所有的人撒謊,編造自己的生活。早在真實的話語形成之前,謊言就已經到了他的唇邊。他甚至感覺不到謊言的經過。他不會在波特萊爾或喬伊斯的問題上撒謊,也不是為了炫耀或讓別人相信他曾有過的奇遇而撒謊!不,不是這方面的。他在羊毛衫的價格上撒謊,地鐵的路線,電影的場次,和同伴的會面,某次談話,完整的旅行,城市的名字,還有他的家庭,他的母親,他的姪子。就是這類無足輕重的事情。
路易-勒內 德弗萊證實了這一點,他補充說:但是瑪格麗特和他一樣善於撒謊。他們互相欺騙。這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關係。他就是謊言的具體代表,但是我喜歡他這樣。我還記得我們曾打算一起到多洛米蒂山去旅行。我和瑪格麗特在一起,本來和雅爾羅約好在羅馬碰頭。下著大雨,我們白等了好幾天。他根本沒打算來。
雅羅爾嘲笑一切,真理,愛情和死亡;他只尊重唐璜和作家。在他眼裡,瑪格麗特是個情人,但也是一個他喜歡和欣賞的作家。
瘋狂
瑪格麗特還談論她自己,談得很多,尤其是要談自己,除了自己,什麼也不談。她那時的朋友都可以證明這一點:她將自己關在自戀的籠子裡,不要對話者,不停地重複著她的勇氣,她的天份和她是個天才。瑪格麗特驚異於自己所獲得的成功。她像個輕佻少女一般,給自己添枝加葉。她對自己進行修修補補,屬於她的莒哈絲。開始的時候她還不可避免地把這當作一種消遣,只是鬧著玩的,並不清楚,也不是真正地想這樣,瑪格麗特越來越遠離莒哈絲了。如何繼續保持她的成功呢?建立神話。瑪格麗特在她活著的時候親手炮製了莒哈絲崇拜。自此以後她毫無羞恥之心談論自己,所有朋友、同伴和兄弟姊妹都這麼說。不能忍受就只有離開。瑪格麗特什麼都不怕。她說:“我的名譽,我才不在乎呢!錢,我也沒有。所以我只做我喜歡做的事情。別人從來不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她給人一種放開纜繩的感覺:“我隨我自己去。”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害怕瘋狂,這麼長時間以來,“大家”,尤其是男人都說她總有一天會瘋的,但是她現在不再害怕了。瘋狂從此以後成了別人豎在她面前嚇唬她的東西。她越是氣餒,這種原初的混亂就越是可怕,她就越是害怕,越是恐懼。她將自己工具化了。這一點是她自己說的:“我在寫作的時候,有一種精力極度分散的感覺,我不再擁有我自己,我成了一個漏勺,我的腦袋滿是洞洞,我也無法解釋自己究竟寫了什麼,就是這樣,因為我無法在我寫的東西裡辨認出它們來。所以這些東西來自於其他地方,我寫作的時候不是我一個人。”
慾望
莒哈絲又回到了自己的歷史之中,仍然想澄清她和母親之間的關係:在這扇關閉的門後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在表達母親所經歷的痛苦的時候,她仍然很尊敬她,但同時也沒忘了和她清一清帳。有時她覺得她勇敢,美妙,有時又覺得殘忍,惡毒,不公正。瑪格麗特說母親不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她認為她和丈夫之間從來沒有過慾望,而她成了寡婦之後,她就躲了起來,不再需要肉體的歡愉。她是不是因為不想像自己的母親那樣生活,所以她才從來不掩飾自己勾引男人的慾望,並且高聲宣布自己很貪慾,也很喜歡肉體之愛?必須注意到在莒哈絲的時代,還很少有女人敢於承認對於肉體歡愉的嚮往。瑪格麗特自少女時代開始就一直聽從身體的需要。有很多不願透露姓名的男人都異口同聲地說瑪格麗特很擅於勾引。男人的英俊外表,他的優雅,他的魅力,他的雄性氣質,她會談個沒完。瑪格麗特是愛情方面的專家。聽她吹噓一個男人如何如何英俊真的是一種享受,就像一個花花公子在談論漂亮姑娘一樣。她說生活應該也只能聽憑慾望的管理,儘管它可能把生活弄得一團糟,這就是她的愛情哲學,是她獨特的方式,在這種方式裡,人處在激情之中可以大聲地叫出來。沒有體會過這種肉體激情的人對其他事也一無所知,她不停地說,一種甚為肯定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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